冰冷的水衝淋而下,子叔拿起浴球使勁擦著自己的身體,一遍又一遍,擦到白皙的面板擦出了一道血痕,她也未停下。
可不管如何清洗,那心底的流動的厭惡,卻一直沒有洗去。
眼睛好像有什麼流了出來,抬手抹抹,卻只有那冰冷的水。
胃裡一陣翻湧,是那厭惡的感覺,子叔蹲下身來,使勁嘔著,卻嘔不出什麼,站起身,繼續清洗,手,卻突然被狠狠地抓住了,抬頭,是段遠希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抓著塗抹瘀傷的藥膏,一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抓住她的手,他的眼睛從那深深印著四個血口的手掌,轉到她擦洗出了血痕的身體,最後,轉到了她的臉上,總是神采飛揚俊逸的臉龐上,出現了傷痛,他死死盯著子叔,嘶啞的嗓音慢慢問道:“既然那麼厭惡我,為什麼又來誘惑我,為什麼又讓我要了你的身子?”
第五十六章
段遠希抿唇肅容,直視子叔的眼睛,彷彿要從她水般清澈卻幽深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子叔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拳頭,看著他,卻又似乎透過他看向不知名的方向。
“你說啊,你回答我。”段遠希緊緊鉗著子叔的手腕,不自覺地用力,相接觸的肌膚如今傳遞的不是愛憐,而是憤怒。
指甲又再插進了掌心,道道未愈的傷口再次迸出了血滴。
血滴沿著被段遠希鉗住的手腕,慢慢蜿蜒滑落,滑到了段遠希的手面,又再沿著他的手臂滴落。
黏滑的血液像是爬伸纏繞住他心靈的絲網,扼得他心痛。
他驀的鬆開子叔的手腕,一把將那專程去為子叔買來的藥膏狠狠扔到了地上,背過身,雙手握拳撐在洗面臺前,垂下頭,整個人粗喘著氣。
他從來沒有為哪一個女人如此上心過,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真心的溫柔,卻被她耍弄於掌心。
她一方面誘惑著他,一方面卻視他如世界上最骯髒的東西。
不能忘記,開啟浴室的門,看到她像想洗去一層皮似的使勁擦洗著赤裸身子的模樣,看到她像是吞進了一隻綠頭蒼蠅般,一臉厭惡地乾嘔著,不能忘記那雙手掌心裡刺目的傷口。他原以為會讓她感覺快樂的情事,卻是讓她厭惡至極。
既然如此排斥噁心他的碰觸,卻為什麼要接受,為什麼?
子叔依舊靜靜站立在他的身後,卻也依舊一語未發,段遠希只覺得一股氣在他的咽喉咯得難受,深呼吸幾次,他艱澀地開口,“你還忘不了阿廷是不是?你忘不了他,所以就極盡所能得折磨自己,做讓自己厭惡的事情來忘卻對他的回憶?還是,你想利用我來打擊阿廷,想報復他拋棄你給你帶來的痛苦?”
沒有應答,然子叔的沉默卻彷彿是預設了這一切,這,更加惹惱了他。
舉起拳頭,狠狠揍向面前的玻璃。
隨著玻璃爆裂的聲響,一道血流也從段遠希的手上淌下,段遠希背過身,再不看子叔一眼,大步走出了浴室,離開了子叔的視線。
亂了,亂了。
子叔靠在冰冷的磚壁上,仰頭。
淋浴噴頭的水還在不停地噴灑著,冰冰沁涼。
渾身上下都痛,從裡到外,都劃滿了傷口。
今天,是她疏忽了,在段遠希的面前,洩露了她真實的感覺。可是,因為段遠希的佔有,心底強烈的排斥,卻讓她無法壓下。
對於段遠希臉上顯露的受傷神情,她看在眼裡,然,她如今想要保護的人只有一個,其他人,她顧不上。
她是一個自私的女人。被傷害過,心也被人割得支離破碎,如今她的心只剩下很小的空間,早已經容不下許多人,只有小諾,她一生的寶貝,伴她一路堅強走下來的孩子,只要能保住他,拼了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吐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