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已經把那地方連皮帶肉地快要撓出血了,她只說癢,平時用草藥泡澡,還能挺挺,可是有了孩子,怕對孩子不好,只能忍著,實在是忍不住了——我這顆心哪,一下子就軟了。”
老太太再說些什麼,念離都聽不到了,滿腦子轉著古怪的念頭,讓她迫不及待地起身,顧不得禮數。
“娘,該吃藥了,我去叫婷婷伺候您吃藥。”
“你臉色不太好——”
“我……頭暈。”
“懷了孩子就是這樣的,先去歇著吧。”
有了孫子在,念離的待遇自然也就不一樣了。現在是安園不濟了,老太太說話沒有先前那樣的底氣,要是放在以前,說不準直接吩咐讓轎子抬回去了——
可是念離早已等不及轎子,匆匆就朝落雨軒走去。
還記得第一次伺候安以墨沐浴,看見他背後的灼傷。
——影者,遍佈南北,縱觀東西,揹負死約,一旦違誓,紋身一去,便會落下燙傷,奇癢難忍,成為風癢。需每十日,以苦參、白鮮皮、百部、蛇床子、地膚子、地骨皮、川椒、薄荷等煎湯浸泡、燻洗瘙癢處。
——相公這屋子裡,充斥這奇怪的香味,念離很巧的,對這股味道很熟悉。
——我原先在宮中,伺候過和你一樣的病人。
——後來呢?
——後來,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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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宮中。
“可兒姐姐,你傷成這個樣子,都不疼麼?”年少的嵐兒那時候剛剛跟著桂嬤嬤學規矩,連逐風這個名字都還沒有起。
那時候她天天被桂嬤嬤責罰,非打即罵,哭得天天都想死過去再也別醒過來。
而她不堪回首的這段日子裡,最幸福的時光,就是跟著桂嬤嬤一起伺候可兒姐姐。
可兒姐姐有一顆最堅強的心,是她教會了嵐兒如何在這弱肉強食的宮中生存。
她和桂嬤嬤兩個人,一個似水,一個若火。
“姐姐不疼,姐姐要出宮了,姐姐很快樂。”
“聽說姐姐是影者啊,影者燒掉自己的紋身就是退出組織啊,為什麼皇帝沒有殺死姐姐呢?為什麼把姐姐交給嬤嬤來照顧呢?”
“有些事,不該你這麼小就懂的。”可兒摸摸她的腦袋瓜子,“你今年多大了,入宮多久了?”
“十四了,我剛入宮不滿一年。”
“也是該為自己打算的時候了,女人啊,好時光就那麼幾年罷了。”可兒苦澀地笑著說,“你想出宮麼?嵐兒?”
“想啊,當然想,我想回家,我想見我的黑哥哥。”
“你家在哪裡?”
嵐兒剛想脫口而出溯源,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冒名頂替王家的小姐,於是三緘其口,可兒自然明白,笑笑說:“家,藏在心裡面,只要你一人記得回家的路就好,這樣你總有一天能夠回去。”
“嬤嬤說我最好放棄這念頭,因為我就會這樣老死在這裡,如果幸運的話。”
可兒搖搖頭,堅定地說:
“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違,路卻可以自己走。”
然後突然間有一天,可兒姐姐就不見了,嵐兒去找桂嬤嬤的時候,嬤嬤只說:
“這就是她自己選的路。”
尚是懵懂的嵐兒已經明白,可兒姐姐死了。
那就是她執拗地要走的路。
可是她的那句話,嵐兒時刻記在心裡。那句話,在鞭打、在譏諷、在忍辱負重、在慢慢苦熬的沒有盡頭的日子裡,陪伴著她,從嵐兒,成長為逐風。從景貴妃身邊,走向了魏皇后。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