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溫情,此刻變成了扎人的利刃。
她掃過這個靈堂裡的幾個弟妹,元棟燒掉通知書的時候,元柳和元芹一點都不奇怪,元梁更是問元棟怎麼還留著這個東西。
“我都以為你早把這個燒了呢。”
元棟沉默片刻:“她唸了那麼久,死了總得得償所願吧。”
元棠揮舞著雙臂,想要上前去撕扯。
得償所願!哈!
得償所願!
她活著的時候,不讓她得償所願。
死了倒是讓她得償所願。
她上哪兒去如願。
叮——
那象徵著靈魂離去的鈴聲越來越急促,元棠死命掙扎,卻被那不知從哪兒來的白光給扯開。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靈堂越來越遠,元棠流乾了最後一滴悔恨的眼淚。
叮——
一切在眼前變得模糊,不知過了多久,元棠聽到了一個聲音。
“大丫,大丫,也不看看都幾點了,還不起來做飯?”
元棠閉著眼,似乎還能聽見自己靈魂深處的震顫。那要將她淹沒的痛苦和不甘,如同潮水一般洗刷著她的身體。
“大丫!”
聽聲音似乎是母親。
元棠不想睜開眼,不管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她都不想看到母親那張臉。她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羨慕的看著弟妹們離開家鄉去上大學的時候,母親每次都會說她。
“誰讓你沒考上大學呢,我們做老的,都是一視同仁的。你要是考上了,我跟你爹就算是砸鍋賣鐵也會供你的。兒啊,你別看了,你就沒有那個命。”
元棠諷刺一笑,在渡過家庭的危機之後,父母似乎已經忘了是她在外面打工才供起弟妹的,他們自然而然的攬過了所有功勞,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別人的誇讚。然後丟下一句“誰讓你沒考上”。
元棠不知道他們怎麼能那麼理直氣壯,那藏在鐵盒子裡不見天日的錄取通知書,就像是紮在她身上的一把刀。
現在刀被拔出來,那源源不斷的鮮血染紅了她的一切。
“大丫!”
伴隨著一聲門響,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感覺到身上一涼,元棠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了知覺。
粗糲的毛巾被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上面已經疙疙瘩瘩的多了許多線頭,貼在面板上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元棠略過母親帶著焦躁的臉,隻眼睛直直的盯著身上的破爛鋪蓋。
趙換娣掀開女兒的被子,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
緊跟著她又來了氣。
“你說說你,你自己沒考上高中,甩臉子給誰瞧呢!家裡都快忙瘋了,我們體諒你心裡難受,躺一天也就得了。你還打算躺到天荒地老不成?趕緊的,去地裡給你弟換下來!虧你還是個當姐的,棟子在地裡替你一天了,你倒好,躺的怪美,一點都不心疼他……”
一想到自己那大兒子在水田裡佝僂著腰種稻子,趙換娣心裡就跟被馬蜂蟄了一樣難受。
擱在往常,這都是元棠的活。
元棠還是呆愣愣的,心裡的念頭轉了好幾個來回。
母親的話沒有讓她難受,反而心神激盪。
高中,通知書,農忙……
這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