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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嚥了口涎水。火頭叔說:“起網咖!”呂叔說:“中!”他倆一聲低號,網猛地起來了,網中間一骨堆蠕動的帶子,約摸有百十斤。呂叔喊:“快端傢伙兒。”我忙把抬筐端過去。火頭叔說:“我咋覺得不對勁兒,不像帶子哩?快照照看看!”我忙開啟手電筒:“耶穌基督我的主呀,撈上來的全是青花皮水蛇!”

火頭叔的胳膊上被水蛇叨了三處,呂叔被叨了兩處。兩人的胳膊腫得如椽子,七天過後才開始消腫。火頭叔說:“這青花皮蛇的毒性還不算太大哩,要是讓‘土布袋’咬一下,咱哥兒倆的‘喇叭頭’就算是比到頭了!”

火頭叔說過水蛇是百年不遇。他當光屁股小孩時,聽鷹爺說恩公河過過一次水蛇。那年是先大旱,後大澇,莊稼顆粒無收。人禍天災,生靈塗炭,餓殍遍野。土匪惡霸橫徵暴斂,一撥一撥的,像是過螞蚱隊。天災人禍使這一帶的老百姓差不多都死絕了。由此,人老幾輩子都盛傳著,再大的天災人禍也莫過於“天出掃帚星,地上蛇滿坑”了。

還有更厲害的說辭是,“小龍守坑,莫動網罾,惹了小龍,難得安生”。小龍就是蛇,蛇生性毒害霸道,它把守的地盤除老鱉之外,是不容任何異類存在的。

對這一點,火頭叔和呂叔算是親身領教了。

火頭叔說:“蛇是鱉的保駕臣,這是基督造化天地時封就的。究其根源,誰也說不清楚,反正鱉與蛇親如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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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恩公謠下篇(10)

呂叔說:“蛇是跟母鱉幹那種繁衍後代的事,蛇縮蜷在鱉蓋兒上,下身伸向母鱉肚裡老長,兩顆綠腦袋絞在一坨,這‘背刈繩’,常見的。蛇以為老鱉嬎的蛋是它的種,也就拼了命去護佑。”

火頭叔笑道:“別胡扯擺了,也讓恩公教使‘方圓梅花印’蓋你。”恩公祠有規矩,誰說了不恭敬恩公的話,是要穿耳割舌頭的。

呂叔說的情景,聽起來逼真逼像,我至今也沒見過,只當是笑話。若干年後,我從典籍中看到如是印證文字:大凡鱉不能子,那雌鱉善與蛇交,雄鱉不能禁。因此,大凡婦女不端,其夫便有“王八”之號。

說來也真是出奇,自恩公河過了青花皮水蛇之後,平時滿河的鯽魚、泥鰍、白條兒、撅嘴鰱子……連影兒也不見了。火頭叔說:“真是邪了門兒了,跟才過了日本鬼子的掃蕩隊一樣。”

大規模的“掃蕩隊”是不見了,而小規模的“巡邏兵”、“流動哨”卻在早晚頻頻出擊。不僅有“青花皮”,居多的還是“土布袋”。青花皮似乎有點憨態憨樣地蠕動著,它們或三隻一隊,或兩隻為伍,有時把彎成豆芽狀的腦袋昂出水面半尺左右,嘩嘩譁溯流而上,有時貼著岸沿兒迅疾蠕動,它們的肚皮與水草、砂礓碰撞出一溜沙沙簌簌的音響。相比之下,土布袋則顯得狡黠靈性,它們不僅喜歡獨來獨往,而且很會疼惜自己的身體,並善於藉助外力,或盤踞在順流而下的一團枯葉上,或是搭乘一根樹枝、破木片什麼的,它們精巧的小腦袋瓜左顧右盼,扭動頻繁,小米粒般的圓眼睛機警地睃巡著四周。

五龜子湯

這天上午,蓮花山的郭副縣長來了。郭副縣長騎著一輛除了鈴不響、其他部位一齊吱哇亂叫的破腳踏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已經磨毛的藍斜紋布幹部制服,腳踩一雙打著黑補丁的解放鞋。他氣色不好,黃皮寡瘦,一副病懨懨的樣兒,還上氣不接下氣地咳著喘著。火頭叔忙把屁股下面的小凳子遞過去讓他歇。我最近見郭副縣長的一次,是在縣政府前的大街上,他剃著陰陽頭,脖子上掛著黑牌子,牌子上除了他那打著紅叉的名字外,還有三個歪歪斜斜的字:保皇狗。

郭副縣長在恩公祠拉過瓜,拉過種子糧,也送過扶貧款、救濟糧。呂叔、火頭叔都吸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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