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求救的魚,明珠第一次感受到,李鶴的無力與掙扎,他仰起頭,好似水的甘甜,那樣渴盼,卻又因為身體的殘缺無法行盡他所想之事。
他喉結吞吐,嗓間發出沙啞的聲音。
便如生了鏽的佛鐘,在一塊生滿瘡痍的石頭上撞了一下。
竭盡全力的夠住了她。
明珠莫名含了淚,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能與李鶴共情,可到底有多無情,才能在見過李鶴最輝煌的時候再見他如此小心翼翼,脆弱掙扎而無動於衷?
“……”
彼此的喘息,散在寧靜的江南。
他們目光對視,明珠凝視著李鶴,而他再不能用曾經掠奪般的眼睛侵蝕她的靈魂。
若她是飛鳥,她已張開羽翼。
可是李鶴,鷹隼般的翅膀,陡然折斷,落入了她掌心。
她唇發粉,微微長著,不知該說什麼。
李鶴倏地清醒,儘管眼睛看不到他人,他人卻能分辨他的神情。
慌張一覽無餘,餘下的,便是無措,茫然。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什麼是親吻,什麼是安慰。
他垂落,砰地一聲落到床上,斷裂的肋骨弄疼了他,那麼多的疼積累起來,他竟顧不上在意,只想弄清楚,方才落在唇上的觸感,還有他忽然平靜下來的心,都是因何而定。
“……”
許久聽不到聲音,他越發慌亂,伸手去夠她。
“明珠……”
此刻什麼都不說,什麼亦不知如何說。
他嗓間含化了她的名字,那般輕盈,那般小心的唸了出來。
“嗯。”
她輕輕的應了聲,狂跳的心臟慢慢平靜。
“你好些了嗎,疼不疼?”
他沒有回答,拾起她的手腕,將她放到胸口。
明珠以為他是告訴她肋骨哪處疼,他卻低斂著眸,喃喃問道:
“……能不能告訴我,若我的傷日夜疼痛,無以復加,那為何這裡,總令我無法長眠。”
他說的那麼無措,即便是失憶了的李鶴也有他的鐵骨,他一直琢磨不清,沒有告訴明珠,再也瞞不住了,他想弄個清楚。
“為什麼,在碰到你的時候,這裡便不痛了。”
隔著衣物,他平穩的心跳咚咚咚地搏動,他五指虛弱無力地攏著她纖弱的手,近乎虔誠的抱住,然後,慢慢的縮緊,不捨得放開。
“為什麼……知道你和別人在一處,我……又疼的要命。”
他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緊緊蹙眉,“我到底,是什麼怪物……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卻成不了好人……”
他每說一句,明珠的心都緊跟著脹痛。
她料想是裴川和他說了,可她卻無法回答李鶴的每一個問題。
他們還要牽扯情愛嗎。
不要了。
明珠不要了。
她已經受夠曾經所受的苦,受夠了用淚水洗面的日夜,受夠了患得患失的魂不守舍,受夠他的陰晴不定。
她不要再過那樣的日子。
所以在李鶴極度渴求一個答案的時候,她刻意迴避了每一個關乎感情的回答,反問:“少時,你想與我一起長長久久,還是想與我待一段時日便離開。”
不需要多想,一定是前者,可是為什麼要選呢。
明珠解釋:“若長久,便做親人,你我永不分離,也互不打擾。”
聽到互不打擾,李鶴心又疼了一下。
“還有什麼。”
“若待一段時日,你我便是……親密無間的情人。可情人坎坷,多走不到一起,最後的結果,也是各走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