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火焰噴薄的眼睛,我以為所有熊崽的怨恨都在熊王的眼睛燃燒。我知道他不會忘記的,那麼必須斬草除根。
我猛地抽出了寶劍,指向戰旗背後的老者,我轉身想對身後的常先吼叫,說:“我們殺了他!”
這麼多年來,我已經記不得自己多少次來這裡,多少次努力想去靠近這個可怕的人,希望能鼓起勇氣殺了他。我已經覺得無法忍受,一定要把這個十七年前的老傢伙結束,我也不願再回到坂泉的田野上!可是我回頭,卻看見了顫抖的常先,他眼睛裡只有恐懼,卻沒有我。
“你都已經死了,你還害怕什麼?”我幾乎想對常先怒吼,難道這個人給他的恐懼能一直帶到黃泉麼?可是我卻吼不出來,我忽然就和常先一起顫抖了。
回過頭來,那個敵人遠遠地站著看我們,身影魁偉如擎天之山,岩石般的肌肉上掛滿了蒼紅的血痕。他抬頭,將巨大的戰斧舉過頭頂。而後,戰斧淒厲的鐵光閃爍,犬牙般的斧刃呼嘯著落向了他腳下的女子。一道完美的弧線劃過女子隆起的腹部,破出長長的開口,敵人用骨節嶙峋的手探入了女子身體中,摸索著取出了血肉模糊的東西。他又一次揮斧,伴隨嚓的輕響,那團血肉和母體永遠地脫離了。他將胎衣拋入草叢,把嬰兒舉向天空。
忽然,敵人放聲地咆哮起來,他口中噴出了狂風,風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身邊回捲。吼聲中有撕裂一切的可怕力量,彷彿來自大地深處,我的戰士們瘋狂地退後,戰馬的鼻子中噴出了鮮血。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看著血淋淋的大地放聲哭泣。我覺得陽光是那樣的刺眼,彷彿天地之間拉扯著無數的金線。巨神一樣的敵人和弱小的嬰兒,他們的聲音同聲迴盪在四野,讓十萬雲師為之震惶。
敵人扯下了戰旗,用那片飛火包裹了嬰兒,然後他轉過身去,遠遠地消失在原野的另一側。那邊是龐大如巨獸的雲團在天空翻滾,我們靜止在那裡,直到雲團下再也看不見那可怕的身影。
沒有人追擊,一種不可言喻的恐懼深深地印入了我們的腦海。我眼睜睜地看著熊王帶走了他的子孫,我帶著十萬雲師,我手下有九大神將,我的劍在震動,可是我就是沒有勇氣舉劍說一個“殺”字。十七年來,我無數次來這裡,從沒有成功過。
我不是一個好獵人,贏得了那場戰爭,卻在這個敵人面前輸掉了自己。
午夜,黃帝從錦繡的臥榻上坐了起來,赤裸上身,渾身冷汗。
旁邊的御女從睡夢慵懶地醒來,茫然地揉著眼睛,扭動水蛇般的身體,討好地迎了上去,攬住黃帝的胳膊,赤裸的胸膛貼著他,身體死死糾纏。一般來說這個時候黃帝會露出愜意的笑來,可今天黃帝撥開了御女柔軟的胳膊,說:“傳風后!”
黃帝坐在後土殿上出神,殿外傳來了甲冑碰撞的響聲。
黃帝把目光放遠,看見滿身披掛的風后一路走一路響著進來。他背後插著兩柄青鉞,頭頂標著一根雉羽,額心寫著天帝的神名,臉上以鼻樑為中心塗成左紅右青的陰陽臉,完全是一副上戰場的打扮。
“你唱社戲呢?”黃帝上下打量他,“大晚上的穿成這樣。”
“誰還有心情唱社戲?我這是忠心為主,想到炎帝那個老頭子就在涿鹿城裡留宿,特意甲冑整齊在殿外保駕。”風后覺得自己一腔熱血碰了一鼻子灰。
“你還是陰謀詭計擅長些吧?要動武,我們不是還有大鴻和英招他們麼?”
“大鴻可比我緊張,他已經點齊了所有云師人馬,把城裡城外嚴密地封鎖起來,以防炎帝忽然發飆。據臣的研究,炎帝這種早年極度暴烈,晚年極度溫和的人,多半都是心性分裂多重人格,非常不穩定。”風后說,“英招卻說他感了風寒,所以帶上全家老少去五十里外的常羊山露宿養病了。”
“這種治療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