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漂著胭脂一樣的紅。
相思覺得這沉靜是如此的難耐,不由得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忽然,一個聲音從院子裡傳了進來:“如此雨夜,佳客遠來,怎能不飲一杯茶?”
眾位長老與總兵都是一驚。他們紮營在這座寺廟,自然安排了很多巡邏之人。不但有軍營中的斥候,還有少林、武當中的弟子。可以說萬無一失,怎麼讓別人走進院子裡還沒有發覺?若此人是敵人,他們豈不早就遭到了攻擊?
卓王孫眉峰一軒,道:“寒氣襲人,飲茶很好。只是客居並無此物。”
那人笑道:“可巧我帶來了。”
殿門被輕輕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當先一人相貌極為古異,赤眉紅瞳,臉龐極為瘦削,長髮飄飄,並沒有帶傘具,但發上竟連一點雨滴都沒有。他頭上戴了一頂極高的絲冠,身上白衣如雪,卻極為繁複,寬大的袍袖幾乎垂到了地上。
無論是誰,裹在如此大的衣服中,必定會顯得極為滑稽。但,卻沒有任何人覺得此人滑稽。不但不滑稽,還威嚴無比,宛如御臨日出之國的八百萬神明。
另一個人垂手立在他身後,手中提了個碩大的竹籃。被這人的鋒芒擋住,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當先那人笑了笑,拱手道:“卓先生好。”
轉身道:“曇宏大師,清商道長……”
竟是每一個人都招唿到了,連幾位總兵都沒有漏過。眾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有些驚異。
此人相貌奇異,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更不可能認識這些人。他怎會知道每個人的名字?
顯然,他對這些人早已瞭解,卻沒有人認識他。如果他是敵人的話……眾人已經不敢想下去了,心態複雜地回了個禮。
那人走到卓王孫面前,盤膝坐了下去。他坐的樣子很奇特,雙腿緊並,跪坐在地上,下半身全都沒在寬大的衣服中,樣子怪異至極。
殿中之人都是一驚。這樣的跪坐姿勢,當世只有倭人採用。難道這兩個人竟是倭人?他們遠征高麗,就是為了剿平倭兵。這兩人竟敢孤身入千萬敵軍中,這種膽氣當真了得。
他們所來又是為何?
地上已經掃乾淨了,卓王孫緩緩也坐了下來。
當先之人笑道:“聽說卓先生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僕甚為仰慕。今日前來,想向先生討教一下茶道。”
這無疑是表明了身份,因為天下只有日出之國崇尚茶道。茶雖起源於中國,但中國文人向來崇尚自然,原不必拘於此小節,是以茶並未稱之於道。只有在日出之國,才稱之為茶道。日出之國貴族更以沉溺茶道為時尚,漸漸發展出一套奇異而獨特的禮儀。眾人聽說他要討教茶道,不由都皺起了眉。
只因中國號稱中央帝國,對茶道向來嗤之以鼻。茶道雖然在日出之國地位極隆,在中國卻不甚看重,與琴棋書畫等相比,就成了小道。因此,就連最醉心於茶的中國文人,都不曾涉獵。此刻聽說他要向卓王孫討教茶道,眾人都覺有些忐忑不安。
卓王孫號稱武功天下第一,文采風流天下第一。如果他要討教武功,不論刀劍拳掌,眾人都相信卓王孫必勝。但這般偏僻之道,可就難說了。萬一落敗,雖然沒有性命之虞,總是挫傷了士氣。
此人進門先唿出了每個人的姓名,而眾人卻對他一無所知,已然輸了一招。若是茶道上再輸一招,那簡直可稱得上一敗塗地。兩軍對壘,首先講究的就是士氣。士氣一沮,勝敗則不可言。
眾人都望著卓王孫,只盼望著他不要答應。
卓王孫淡淡一笑,道:“請。”
眾人心中一緊。當先那人眸中露出一絲訝意,似是沒有料到卓王孫會答應。他沉吟了一下,輕輕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