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就笑,“小傻瓜,別胡思亂想。我是你經紀人,保護你是我的責任。再說,根本就是那曹泰昌欠揍!”
秦箏之前打了曹泰昌,又跟記者們推搡,真是消耗了太大的體力。方才陪著盧笛還不覺得,等事情都忙完了,這才累得垮掉。碧笙握著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含笑望著窩在副駕駛座位上、累得靠在車門上快要睡著的秦箏,“小母雞的鬥志熄滅了?”
秦箏懶得動彈,就伸腳蹬了碧笙一腳,“我要是小母雞,那你就是大公雞。”秦箏就想起小時候的一首童謠來,閉著眼睛就笑開,緩緩說,“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
夜色深濃,像是無聲洶湧而來的海浪。碧笙前一刻還在笑著,聽見秦箏的童謠,他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一點一點垮下來。直到,唇角再也無法繼續支撐起微笑的角度來。
秦箏自己說完也後悔了。所有睡意盡去,只抱著自己的膝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隔著長長的睫毛去偷望碧笙。
周家三口人的死,在碧笙心裡是永遠都無法痊癒的傷疤。如今碧笙選擇了跟她在一起,便等於要背叛自己的父母。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句童謠似乎真的極其諷刺地正發生在碧笙的身上——他的疼她自然都懂,可是她怎麼還這樣不懂事地說出那諷刺的童謠來?
要有多勇敢,才能堅持愛你不放棄?尤其這中間更要隔著父母姐姐的血海深仇……
秦箏難過,便轉過身來抱住碧笙,“碧笙,對不起……”
碧笙一震,踩下剎車。夜裡路上車子越發少了,整個天地寧靜下來,風吹著萌發了新芽的柳條,在視野裡柔軟搖曳。碧笙深深吸氣,回抱住秦箏,努力微笑,“你沒說錯,你是小母雞,我本來就應該是大公雞。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那是因為要陪我過一輩子的是你,爸媽給了我生命卻不能一生一世陪我走下去,所以我總該有一天忘了他們,只握住你的手就夠了。”
秦箏努力忍著,淚還是湧滿了眼眶。熱熱的,沉沉的,聚成一顆大大的淚,模糊了視野。秦箏將頭貼在碧笙心口,輕聲說,“明天我們去墓園好不好?我想去周伯父周伯母的墓前去。儘管我知道他們可能不會接受我,可是碧笙,我已經戴上了周家祖傳的翡翠戒指不是麼?我就應該去給他們敬一杯茶,替我爸說一聲對不起……”
秦箏終於忍不住哭起來,“碧笙我恨自己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贖罪,如果這世上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只是我好笨,我找不到那個好辦法……碧笙,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傻瓜!這本就與你無關!”碧笙心疼地將秦箏抱過來,緊緊箍進懷裡去,“這些事讓我自己來揹負著就夠了,我不要你也跟著這麼為難。記著秦箏,這些都與你無關!”
“可是怎麼可能無關啊……”秦箏再也壓抑不住。十年的小心翼翼,十年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可是心裡怎麼會真的平靜無波?愧疚終究如影隨形,終生難去。
“碧笙,我是秦子瀟的女兒。這個世上什麼都可以割裂,只有血緣終生無法捨棄。所以單憑這個身份,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碧笙我爸現在已經是那個樣子了,那麼我就應該代替我爸到周伯父伯母的墓前去,叩頭謝罪……”
終於說出來了,終於能夠坦然地面對這件事。秦箏流淚,心卻彷彿長長出了一口濁氣般,變得輕盈而通透,再不被十年的烏雲重壓。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就像一旦說出就彷彿要判定了爸的死罪,心中終究對爸還殘存著一點自私的保護,所以她從來不敢在碧笙面前這樣坦然地說一聲道歉——可是今天,終於可以。因為知道就算說了,他也不會因為那仇恨的重新翻開而轉身棄她而去;因為知道,就算再難過,就算要流再多的淚,也畢竟有他陪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