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保重,瑞凱,你要好好的,一輩子都要好好的——”她極力忍住眼淚,淚霧迷濛住了她的眼眸,她卻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不,夢舒,不——”程瑞凱終於發現龔夢舒根本就不想上船,他盯著她,加重了語氣:“龔夢舒,你快點上船來,我命令你!立刻!”可是龔夢舒痴痴凝視著他,滿臉的淚痕,卻是不肯再回應。
船身已經離了岸,船底劃出的波浪將船推離岸邊越來越遠。程瑞凱終究是不甘心,他猶如發了狂一般,推開擋在他身前的人群,便要跳下江去,重新游回岸邊。
他不能失去她,絕不能!沒有了龔夢舒,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只有到了此時,他才覺得自己不能沒有她,他不能就這樣將她丟了。
“夢舒,你等著我,等我!”他在甲板上奮勇奔跑,衝到船舷邊就想翻身跳下船。就在這時,甲板上傳來了一陣驛動,他發覺自己的身邊跪下了許多人。他計程車兵,他的大哥大嫂,正妻盧青青和孩子程寶明齊齊跪在甲板上,用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瑞凱,你不能跳下去啊,你跳下去,要我們全家人跟著你一起死麼?”程察仲老淚縱橫,顫聲道:“你忍心這麼多人因為你而從此顛沛流離,性命不保麼?求你了,留在船上陪著你爹和你哥你姨娘她們,我們不能沒有你啊——”說著丟開柺杖,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將頭深深埋了下去。
“爹!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程瑞凱轉頭凝視著一甲板上跪著的人,聲音已經全啞。
“不,你留下了我們才起來,否則所有人都陪著你一起跳江!”程察仲斬釘截鐵道。
程瑞凱凝望著程家所有的老老小小,再回頭望望佇立在岸邊的龔夢舒,進退兩難。半晌,他才發出了猶如受傷野獸一般的狂吼。
“龔夢舒,你好,你狠!”他遠遠地朝著龔夢舒喊道:“你這是在報復我麼?龔夢舒,你狠,好狠——”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到極點的痛心和恨意,到最後他的聲音漸漸不可聞,消失在了浩瀚的江海中。
龔夢舒凝望著船在江海中越來越遠,直到漸漸成為了一個小黑點也沒有將視線移開。風吹亂了她的秀髮,也吹乾了她臉上的淚痕。她只是痴痴地站著,一動不動地,猶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半晌,站在龔夢舒身邊的小寶琴拉了拉龔夢舒的衣角,怯怯地問:“娘,爹走了,哥哥也走了,我們要去哪裡?”
龔夢舒恍惚的神智這才被拉回,她怔怔地低頭看著小寶琴半晌,望著寶琴那張和程瑞凱非常相似的小臉,她緩緩地蹲下身子,將小寶琴軟軟的小身子抱在懷中,突然間悲中從來,她抱著小寶琴像個孩子一般痛哭失聲。
……
後記:龔夢舒帶著寶琴回到茗城找到了母親伍佩思。全國解放後,她和母親以及女兒寶琴三人一起生活,定居在上海。此後龔夢舒和孩子經歷過解放打土豪鬥地主分土地、三年自然災害、文化大革命等特殊歷史階段,終身未嫁。1989年病逝於上海的弄堂居所。
程瑞凱帶著程家人流亡臺灣。那時臺灣省物資奇缺,所有商品,都是依賴海空進口,程瑞凱就抓住這個機會,跑起單幫。幾年下來,著實給他賺了一筆錢,於是開設了一家進出口商行,暗中兼作私貨的生意,他本人則坐鎮臺北,程家人依舊可以過著優裕的生活。1989年底,程瑞凱卒於臺灣台北市,享年80歲。
附錄:全文配樂:《菁華浮夢》(本文故事情節從其歌詞延伸而來:)
白綾紗 青絲髮 你眉目亦如畫
恍惚間 相望早已無話 心如麻
千古月 付韶華 那一瞬 成剎那
逝年華 轉身 淚流如雨下
抱琵琶 聲聲彈 咫尺卻隔天涯
空回首 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