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噩一片。夜漸漸深了,她終於抵不過睏意,迷迷糊糊睡去,卻在半夜被輕微的動靜驚醒。朦朧間,她恍惚見到一抹白影站在床前,修長手指輕觸少年臉頰,直至微微顫抖。
她靜靜地看著,眼神逐漸清明。而白溯風也並未回頭,只是深深注視著白瀲晨的面容。沉寂中,“啪”的一聲,似有液體滴在白瀲晨面頰,冰冷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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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瀲晨寢居設了靈堂。昔日放置床鋪的地方擺放著案几,香氣繚繞,滿室氤氳。石壁上巨大的鳳蓮圖一如往日,纖毫畢現。那隻鳳凰展開華美羽翼,姿態張狂,靜靜地注視著靈堂中眾人,眼神隱秘而冷漠。
所有知情的白氏長老皆來祭奠,他們身著喪服,整齊地列成一排。玉清玉荇站在靈堂兩側,雙目紅腫。這場面看似盛大,其實也僅此而已了。在新的巫覡誕生之前,白瀲晨只能匆匆掩埋,而無法詔告天下;在赤峰的祖廟中,也沒有他的牌位。在眾人眼中,白瀲晨只是一個棋子,隨時可棄。
清音站在門外,遠遠地望著靈堂中的景象,一切虛偽的彷彿皮影,揭了幕布,就什麼都沒有了。她在其中並未發現白溯風的身影,似乎白瀲晨的生死已經與他無關。也許在旁人眼中,無一例外地認為白溯風竟能心冷至此,但清音卻清楚,能讓白溯風流淚的,也僅有這件事了。
她站在靈堂門外,直到日落西山才緩緩離去。此時她心中麻木至極,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如果時光再倒退幾年,她也許會極為憤怒,但此時僅有悲涼。這個家族造就了白氏兄弟,也造就了今日這個局面。而她心愛的男子,卻被大義與責任壓彎了腰。就算他再想擺脫這個局面,也是不可能了。也許,該是她離去的時候了。
不過,在離去之前,她一定會向他告別。
於是她便強打起精神,向議事大殿走去。往日裡白府僕役侍衛絡繹不絕,今日卻顯得冷冷清清。待她來到議事大殿,卻見殿外竟沒有侍衛的身影。放眼望去,也不見白和等人的身影,整座白府好似空了一般。
清音心中一驚,這才隱隱覺得不妙。白溯風作為一城之主,無論如何應該有侍衛貼身保衛。他不在靈堂,難道也不在這殿中麼?清音心中越發疑惑,便來到大殿門前,誰知剛將手觸及門扉,就聽到殿內隱隱傳來人聲。她正欲退下,卻猛地聽到殿內一個熟悉聲音喚道:“音兒,進來吧。”
清音一怔,隨即出了一身冷汗,她認得那是白荔的聲音。她猛地將門推開,就見殿內煙氣繚繞,木芙蓉的香氣撲面而來。半明半寐中,白溯風一襲白袍,端坐在主位之上。而他的對面,卻站著一名女子,身姿窈窕,長裙及第,一雙眼眸熠熠生輝,正含笑盯著她。
這本該是平和的場面,卻令清音渾身顫抖。那人的身姿與相貌都是極熟悉的,只是一頭烏髮盡數花白,襯著少女般的容顏,顯得分外詭異。清音心中又是一陣酸楚,喃喃喚道:“夫人。”
白荔向她走來,帶著溫軟地笑意。她道:“見了我,只喚得一聲夫人麼?你這樣子,倒和我那侄兒一樣呢。”
清音再也無法忍耐,她猛地抱住白荔,哽咽道:“夫人……您怎麼成了這副模樣……這麼會這樣……”
白荔倒是神色平靜,她撫著清音的長髮,道:“……距離血祭已過了大半年,我能活到今日,就已足夠。”她頓了頓,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那般的撕心裂肺,令人始料不及。清音手忙腳亂,卻被白荔推開。她面向白溯風,又道:“音兒已經來了。那麼,便履行你的諾言,放她走吧。”
清音一震,猛地抬起頭來。她看了看白荔,又看向白溯風,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白溯風不語,面容隱在陰影中,看不分明。白荔卻安撫地拍拍清音,柔聲道:“沒事的。”她又低咳一聲,衝白溯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