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頓,見冰兒微微轉過眼神,雖仍有疑惑之色,到底讀了幾年書,聽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也不似往常那樣一概懵懂了,因而問道:“聽懂了多少?”
冰兒猶豫了一會兒道:“是不是說‘人生經歷,凡事皆可以忘懷;與人相處,總有志趣相投的知己’?”
乾隆欣慰道:“不錯,能解大意,也不甚偏頗。讀書養氣,確實不虛。朕那時也比你現在大不多少。此中意味,你自己好好嚼一嚼。”
冰兒知道乾隆是在勸解自己,心裡明白道理不錯,可是總有個坎兒越不過去。乾隆看看她沉靜不語的樣子,道:“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朕雖是皇帝,當年孝賢皇后仙去時,亦覺得世間灰暗慘淡,別無生趣,不知百年久遠,如何慢慢熬過。現在想來,也沒有聖人的境界,何況是你!不過,若是時日長久,還總堪不破,就是堪憂了。”
冰兒沉沉點頭道:“阿瑪說了這麼多,都是好話,冰兒自然明白。我心裡所重的,也就這麼幾個人。我努力去忘,努力去忘好不好?”
乾隆見她又是泫然欲淚的神色,知道這樣的開解,於她實在是極其困難的事情,然而又怎能不學著面對呢?他想了想,終於道:“宮裡雖不許祭祀外人,但你多為他抄些經文,算是為他魂靈禱告,下一世投到好些的人家;也算是給你、給他的一份寄託吧!”
冰兒用手絹拭去眼角的淚珠,又是點點頭,見乾隆眉頭微蹙,也是憂懷不開的樣子,自也覺得愧疚於心,見他伸手取茶,忙道:“茶水涼了,我去換吧。”
捧了新沏的松蘿回來,乾隆已經展開面前的摺子在批閱,冰兒意欲退下,乾隆伸手虛按道:“不必迴避,你在一旁陪陪朕也好的。這是海蘭察的摺子。”
自海蘭察逮捕慕容業毫不容情,冰兒對他原有的好感喪失殆盡,因而淡淡的也不則聲,倒是乾隆面露些微笑:“如今的準噶爾汗達瓦齊,本系別支,弒君而奪得汗位,名不正言不順。阿睦爾撒納與他原作一路,如今兩下里也交惡了。阿睦爾撒納戰不過,率著部眾前來投奔,朕自然要好好安插,比照著薩喇爾和杜爾伯特三車凌的例子……”他說著卻犯了躊躇,見冰兒橫豎聽不明白,一臉迷糊沒興趣的樣子,道:“你去書桌上,把厄魯特蒙古的地圖拿給我。”
冰兒依言去了,乾隆展開地圖細細瞧著,西邊好大一塊疆域,天山南北,蒙古東西,毗鄰俄羅斯,棋佈眾小國,青海一線貫通西藏……縱無心開疆拓土,也須得安寧邊患,豈可坐失良機?他的手輕輕按在準噶爾汗國的位置上,表情沉靜而內心激越。
************************************************************************
班第、舒赫德、玉保、策楞、海蘭察等邊將,輪番急急奏報,驛馬川流不息,帶來的於乾隆而言,都是好訊息。
最好的莫過於,在準噶爾內部,雖未稱汗,但曾執掌大權、以聰慧玲瓏著稱的輝特部臺吉阿睦爾撒納,被汗王達瓦齊借來的軍隊打得走投無路,帶領屬下兵丁、婦孺人眾計二萬五千餘人,投奔清廷,已抵達喀爾喀蒙古境內。乾隆力排眾議,主張與準噶爾的“弒君逆賊”達瓦齊一戰,群臣雖有反對聲,但因著傅恆始終不牽於浮論,贊同出兵,因而與達瓦齊的“平準”之戰,即將拉開帷幕。
而前來投誠的阿睦爾撒納,只不過是未屆三十的年輕人,他在厄魯特蒙古素以相貌偉岸英俊,才識膽略過人著稱,而又頗諳交涉之機變和處世之道理,是個出了名的能屈能伸、夙慧天成的英雄。且出征準噶爾,正需這樣瞭解內局、手腕別佳的人才,乾隆早早下密旨給諸位邊將,言道:“阿睦爾撒納乃最重要之人,伊若來降,明年進兵,大有裨益。”“其為部眾所畏服,正可資以前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