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風走到了院牆旁的大樹下,這是府中最高的大樹。
年幼時爹孃拘著他,出府的機會少之又少,他就爬到這棵大樹上,遠遠望著府外的人與物。
每到這時候,府中的侍衛就在大樹下圍成一圈,生怕他摔下來。
當然他從未摔下大樹。
儘管如此,每一次他爬上大樹,府中侍衛都會緊張地盯著他,隨時準備接住。
沈長風重操舊業,爬上大樹遠遠望著府外,彷彿還和從前一樣。
可他再一低頭,卻再也看不見那些緊張圍住他的侍衛了。
沈長風走到了祠堂,彷彿又看到了不靠譜的沈漁。
沈漁是沈家家僕,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這孩子看似呆呆傻傻,實則機靈通透。
他其實很清楚沈漁的性子,當日沈漁那番話看起來缺心眼,其實是不想他和月離之間有隔閡。
這孩子機靈通透又十分懂事,可惜卻遇上了沈家這場劫難,走的時候還沒有九歲。
沈長風走到了他的院落,他看著院中角落黑暗處,彷彿又看到了曾經守護他的暗衛。
這些暗衛悄無聲息的存在,他們是黑暗中的影子,沒有性格、沒有名字,只有一串數字的代號。
可就是這些暗衛,陪伴他的時間最長久。
他們是為他而存在,從他出生起,便與他寸步不離。
就那麼一次,他讓暗衛們不要跟著他,可就那麼一次,他就永久失去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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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風穿過空闊的庭院,進入了他院中的後院。
他走過一排雜役的房間,站定在了長蔓的房間外。
長蔓是他的貼身侍女,住所自然就在他臥室的旁邊。
或許是上一世留下的習慣,他自幼就不喜被人伺候。
不同於其他世家公子僕從環繞,他身邊就只有長蔓這一個侍女。
雖說長蔓是他的貼身侍女,但其實大多數時間他都沒有將長蔓帶在身邊。
他是不需要貼身侍女的,收下長蔓完全是個意外。
當年尚且年幼的他,央求了爹孃許多時日,爹孃才終於同意帶他出府遊玩一日。
興高采烈的他似一匹脫韁的野馬,在盛都街道上到處轉悠。
爹孃就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位置,給他自由玩耍的空間。
他跑著跑著,越跑越遠,跑到了盛都南城的貧民區。
縱使盛都繁榮昌盛,可也難免有貧瘠之地,南城貧民區便是盛都最貧瘠的所在,可以說是盛都所有苦難之人的聚集地。
他很少出府,那是他第一次進入貧民區,眼前所見破敗苦難,彷彿與繁榮的盛都是兩個世界。
跳脫的他難得安靜了下來,靜默地走在貧民區的街道上。
爹孃也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不曾阻攔他接觸這個世界的殘酷,而是陪著他經歷這一切。
這破敗的街道上,苦難似乎沒有盡頭。
被病魔折磨的人躺在路邊痛苦翻滾,斷手斷腳的人在地面上蠕動,面黃肌瘦的人趴在地上狼吞虎嚥地吃土……
行將就木的老者望著天空等待生命徹底逝去,還未知事的小孩抱著老者哇哇大哭,大著肚子的女人背靠巨石獨自生產……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越往前面走,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無力感席捲了他的心,並非他不想幫這些人,而是他知道,他幫不了所有人。
或許他可以幫助一人兩人,可這裡的苦難實在太多太多了,他便是拼盡全力也不過是化解冰山一角。
這世間有陰就有陽,有白就有黑,有苦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