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司首肯無法採取行動,去了良種場也沒用,白磨嘴皮子。
手機振得馬如民手心麻,感覺像攥著即將引爆的手雷。他知道小齊惱怒到了極點,老拿開會遮掩拖到幾時算完呢,果真惹惱小齊,往後的事難辦。得,乾脆先去良種場救火,好歹先把五叔勸走。他給唐文打電話,立刻套車出發。
唐文碎著腳步進了屋。“有情況,”他告訴馬如民,“李縣長喝高了。”剛才他到政府辦打探,值班的也搞不清李縣長行蹤。他下樓去司機班,在花壇那邊看見李東司機用水管子刷車,上前聞見酒精味,車座還有嘔吐物。他想了下,主動跟司機咬耳朵,棉種給你搞到了,隨時提貨。然後問李東下落。司機得了好處嘴巴就鬆了:李縣昨晚喝大了,吐得哪兒都是,家裡輸液呢。陪誰?嘿嘿,上邊的唄。
馬如民納悶,誰能把李東灌倒。他喝酒海量且擅長連續作戰,中午八兩下肚睡一覺,晚上再來八兩沒問題,委辦局頭頭最犯憷陪他喝酒,有一個撂倒一個。
唐文指出方向:“估計是省考察組。”
4 五叔
秘書的判斷讓馬如民恍然大悟,想起來考察組的事。省考察組專為界中調整到西光,據稱縣委書記將上調省裡,本縣產生繼任書記,這就意味著縣級班子將大洗牌。他宵遁了政治敏感事出有因,一是維穩雜事忙得焦頭爛額,二來覺得調整礙不到他的事,五十五歲了,升遷基本無望;再說剛進班子兩年,估計也不會調到他頭上。雖然對界中調整那些勞什子不很上心,但他政治敏感還在,望著唐文自言自語:“大勢之下不可懈怠,維穩唯此唯大,咱別給界中調整添亂。”既然李東喝大了,新思路改天再彙報,現在必須到良種場應急。他吩咐唐文下樓通知司機備車,馬上攆走五叔。為防備萬一李東來政府找不到他,馬如民特意跟辦公室值班的請了假,然後坐桑塔納直奔柳河堤下面的四分場。
桑塔納下了柳河堤就趴窩了,開不動。正是初春,凍土已經酥軟,田間路開始泥濘。良種場的四個分場都被大梁村搶分搶種了。五叔在柳河堤旁邊的四分場搶了二畝地,馬如民來這裡勸了五叔多次。
馬如民隔窗看見田裡有個人影,不用猜,準是五叔。他讓唐文和司機車裡留守,獨自下地勸五叔。五叔脾氣犟得像頭驢,說話沒輕沒重,奚落起人來沒鼻子沒臉,給下屬看見實在沒面子。道路泥濘,馬如民腳下踩得呱唧呱唧響,皮鞋變成泥坨坨。來到壟溝邊,他忽然被一幅畫面震撼:一個彎腰厥背的老頭右手小桃鏟挖坑,左手下棉種,單薄的五叔在寂寥的田裡顯得那麼微不足道,誰能相信他是帶頭搶分搶種的倔老頭。按莊續,他是馬如民沒出五服的叔,三十二歲娶了鄰村一個不能生育的寡婦,五年後還得癌症死了。他過繼了大哥的兒子,料理兩畝責任田。土裡刨食蓋不起房,侄子三十了還娶不上親,前年南下打工。他恨不得搶良種場十畝地,掙錢翻蓋土坯房。沒有磚房,侄子就不能迎娶續香火的女人。
“五叔啊,”馬如民在地頭忍了一會兒才說,“你老咋又來啦?”抬腿往田裡蹦。身子越過壟溝,皮鞋牢牢粘在起跳的田埂上。很狼狽。想蹦回去找鞋,腳下跐溜打滑無法起跳,只得光腳踩著壟溝回去。青綠尖細的蘆根剛鑽出地皮,腳踩上去像釘子,每走一步都絲絲拉拉的疼。上了田埂拔起皮鞋,他嘆息,“五叔我說你什麼好呢?”
五叔只顧下棉種,頭都不往馬如民這邊扭一下。他大學畢業留城,當上領導忙雜事,一年難得到大梁村留幾回腳印。他妻子前年把公婆接進城,無形中掐斷了他與老家的聯絡。頭回近距離與鄉親們接觸卻是動員他們退地,難怪連五叔都忌恨他。五叔下完種子,站起來瞪馬如民一眼,說:“閒吃蘿蔔,淡操心!”背起蛇皮袋子就走。
“說了多少遍,”馬如民邊追邊甩皮鞋,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