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仍然有一絲不放心。
蘇西一再向她保證:「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殷紅靜靜離去。
第二天,報紙一角,有段小小新聞,事不關己的人根本不會注意。
大都會一日之內不知有多少不尋常的慘事發生,此類意外微不足道。
蘇西的心始終忐忑,原來保守秘密是那樣辛苦的重擔,始料未及。
母親決定與鄭先生結伴乘輪船遊東南亞,到達合裡,上岸玩一個星期。然後轉飛機返來。
蘇西真正為他們高興。
她也想鄭先生知道她對他絕對沒有反感,看到他,會嬌悄地稱讚:「中年人穿深色西裝最好看」之類,使他高興。
家裡只剩蘇西一人。
送船回來,還沒掏出鎖匙,大門邊忽然閃出黑影。
蘇西嚇一跳,本能地退後兩步,瞪著那個人。
這是誰?
臉容枯槁,瘦削得仙風道骨,伸出來的手不住顫抖。
電光石火之間,蘇西喊出來:「蘇進!」
平素的囂張、跋扈、驕傲、自大……全部丟到爪哇國,今日的他似一個晚期癌症病人。
蘇西仍懷著一絲警惕,「你怎麼了?……
他吞一口涎沫,.「你全知道?」
蘇西怕他口袋裡還藏著另外一把尖刀,「我知道什麼?」
「我的事。」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多心。」
蘇進點頭,「沒想到你會如此寬容,是我看錯了你。」
終於承認狗眼看人低。
蘇西仍與他維持距離,溫和他說:「我不明白你講些什麼,我聽不懂。」
蘇進自顧自說下去:「原本你可以攤開來講,分掉我的遺產。」
蘇西答:「我已有我的一份。」
她又補充:「要那麼多錢來幹什麼。」
蘇進又頷首:「說得好,錢可以買得到的東西,畢竟有限。」
蘇西加一句:「非常有限,不外是大屋大車這一類滿街都是、人人都有的東西。」
「蘇西,我欠你。」
蘇西輕輕說:「兄弟姐妹,誰也不欠誰。」
他轉身走了。
蘇西連忙開門人屋,她心酸地躺在沙發上,無故落淚。
錢可以買到什麼呢,床鋪被褥,兩斤豬肉,幾件新衣,她童年與少年的歡樂都被歧見葬送掉,永遠無法挽回。
朱啟東醫生找她。
「你在什麼地方?」
「醫院。」
蘇西駭笑,「一直沒回家?」
「有突發事件,走不開。」
「什麼時候有空?總也得放你們回家吃頓飯洗個澡吧。」
「一下班我就來你處。」
下午,他來了,站在門口不願進來。
他用手揉著雙眼,渾身發散著醫院獨有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怎麼了?」蘇西知道有蹊蹺。
「我很累……病人不治。」
蘇西啊一聲,「可憐的朱啟東。」
「情緒欠佳,我還是回家的好。」
蘇西拉住他的手。
「我這裡歡迎你。」
兩個年輕人擁抱片刻。
蘇西問:「好過一點沒有。」
他筋疲力盡地苦笑,「有一杯熱可可更好。」
「我立刻幫你做。」
蘇西捧著一大杯熱飲出來,他已靠著沙發睡著,實在太勞累了,精魂與肉體分家。
蘇西替他蓋上張薄毯子。
朱啟東是個好人,但是好人卻未必是個好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