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 (第2/4頁)

屋子好怪,牆壁剝落,朱門塵封,簷角還結著蛛網。御花園裡到處都是金碧輝煌的宮殿;單獨這一座,名為“精舍”,卻如破廟一般,沒人打掃。冒浣蓮大奇,心想:這座房子,大約是沒人住的了。她一飄身,跨過牆頭,進入內院。忽然一陣幽香,如蘭似庸,越走進去,香氣越濃。她循著香氣走去,走進了一間臥室。

這間臥室,雖然塵埃未掃,四壁無光,卻佈置得極為精雅,房間四面都是雕空的玲瓏木板,五彩縷金嵌玉的,一格一格,或貯書,或設鼎,或安置筆硯,或供設瓶花,或安放盆景,間格式樣,或圓或方,或葵花蕉葉,或連環半壁,真是清雅絕俗,剔透玲瓏,那縷縷幽香,就是從書架上發出來的。冒浣蓮輕拂塵埃,看那些裝書貯物的木架,黝黑髮光,在一格玲瓏木板之旁,貼著小籤,上有:“遠古沉香,撈自南海。”八個簪花小字。冒浣蓮博覽群書,雖未見過,也知道這種香木,乃是最難得的香木,生長於古代的南方,後來大約是地形變換,陸地沉降,沉香木埋在海底,不知過了多少年月,才給人撈了出來。這種沉香乃是無價之寶,想不到這些書架貯物架,竟都是遠古沉香做的。

冒浣蓮再細看室中佈置,靠書架左邊是一張寶塌,珠帳低垂,床前放著一對女鞋;靠窗是一張大書檯,兼作妝臺之用,桌上零零散散地堆著幾本書。石面牆壁掛著一張畫像,冒浣蓮在書檯上取過一枝拂塵,把畫像上的塵埃拂去,只見一個盛裝少女,笑盈盈地對著自己。冒澱蓮一顆心卜卜跳動,自己對鏡子一照,再看看畫圖,這畫圖竟似照著自己的形相畫的。冒浣蓮上前一看,畫像左角有一行小字是:甲申後五年,為愛姬造像,巢民。冒浣蓮兩行清淚,奪眶而出,低低喚了一聲“媽媽”!她屈指一算,甲申乃是明崇幀皇帝最後一年,“巢民”是她父親的名字,想來是父親不忘明室的表示,甲申後的第五年,她母親剛入冒門,自己還沒出世。母親竟敢帶這幅畫進宮,可見她對父親是如何深情眷戀!

冒浣蓮檢視書檯,那散在桌面的幾本書,一本是《莊子》,一本是《巢園詞草》,一本是《維摩經》。《巢園詞草》是手抄本,書本揭開,用端硯壓住,冒浣蓮拂去俯頁上的塵埃,只見上面寫著一首詞,冒浣蓮讀道:

“引離杯,歌離怨,訴離情。是誰譜掠水鴻驚,秋娘金縷,曲終人散數峰青?悠悠不向謝橋去,夢繞燕京。春空近,杯空滿,琴空妙,月空明!怕蘭苑,人去塵生,江南冬暮,悵年年雪冷風清,故人天際,問誰來同慰飄零?”

詞牌名是“金人捧露盤”,底下幾行小字是:“夢幻塵緣,傷心情劫,鴦鴛遠去,盼盼樓空。倩女離魂,萍蹤莫問。揚鉤海畔,誰證前盟;把臂林邊,難忘往事。金蓮舞后,玉樹歌餘,桃葉無蹤,柳枝何處了嗟嗟,萍隨水,水隨風,萍枯水盡;幻即空,空即色,幻滅空靈。能所雙忘,色空並遣;長歌寄意,缺月難圓。”

冒浣蓮心酸淚湧,想道:原來這首詞乃是父親與母親生離死別的前夕所填的。怪不得媽媽常常把它揭開來看。

冒浣蓮心想:《巢園詞草》是她父親一生的心血,不該讓它埋葬深宮。她輕輕揭起。藏在懷中。正想再取那張畫像,忽聽得外面推門聲,腳步聲,響成一片。冒浣蓮大吃一驚,急閃在書櫥之後,片刻間,走進了兩個漢子。

冒浣蓮在書櫥後看得分明,這一驚更非同小可!這兩人中,一個竟是康熙皇帝,另一個眉稜聳立,顴骨高削,目眶深陷,凸出一對黃眼睛,一看便知是內家高手,想來定是康熙的貼身侍衛。冒浣蓮嚥了口氣,定一定心,輕輕拔出納蘭容若所贈的寶劍。

那個侍衛替康熙拂去桌椅上的灰塵,康熙坐在梳妝檯前的一張搖椅上,對著壁上的畫像,發了幾聲冷笑,又仔細看了一回,忽然說道:“這間房子封閉了近二十年,怎麼這張畫如此乾淨,居然沒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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