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兒,”石霂青蔥的指尖撫摸著她的臉頰,“發生什麼事了?”
楚離下意識的捏了捏耳朵,彷彿耳根還在發燙。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又連忙捏住了手指。食指上似乎還帶著溼軟的觸感。
她未發一言,然而石霂心細如髮,敏感的意識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忽然沉了聲音,“離兒。”指尖覆在楚離耳根,楚離一抖,連忙躲過。偏偏這一躲,讓石霂確定了原先的猜測。要知道,在過去十多年裡,她和楚離二人幾乎毫無保留,楚離從未如此敏感。她沒刻意碰過楚離,但是捏耳朵這種行為是常有的,可唯有這一次,楚離的反應如此反常。
石霂說不上來心頭的感覺。憤怒?失望?不止。她強自壓著情緒,緩了緩才淡淡問,“你喜歡她?”
可問出來的時候,又不想聽楚離的回答。
此刻,明明楚離毫無保留一覽無餘的在她面前,可她卻要問她是不是喜歡別的女人。
石霂心裡像是躥了一股火,讓她壓了再壓。
她跟楚離相處十餘載,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同門之誼。她來到此地時,十三歲。那時楚離還那麼小,似是個無憂無慮的小仙子。每次笑起來總讓她覺得這世界原來可以如此明媚。後來她知道,楚離的經歷並不比她好上多少。先是喪母,後來喪父,終究也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可楚離始終都滿懷熱忱,好像從不曾撲滅希望,這樣的楚離讓她也覺得生活是如此美好。她覺得楚離是個寶貝,值得被人捧在手心呵護。她見過太多人情醜惡,知道這世道有多麼骯髒,所以才愈發珍惜楚離的乾淨,珍愛無論遭遇了什麼都能懷有希望的楚離。
可實際上,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對楚離是什麼感情。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楚離,所以她清楚楚離那顆一塵不染的心上是多麼難以有所牽掛。她比誰都看得透,楚離有情,卻最無情。她們的師父常常要讓楚離修道修仙,可楚離總是不屑一顧。其實,石霂非常明白,只要她自己勸上楚離一句半句,說不定楚離也就願意試試了。是的,石霂很清楚自己對楚離的影響力。她敢確定,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能牽動楚離的情緒,那麼這個人非她莫屬。所以她自信。
她不否認她的自私。
師父成公興常說,現在的楚離能以無情入道,可泛愛天下,得有大成。
可石霂偏不要。她一次又一次對楚離說,從不存在修仙之事。甚至她切斷了楚離對修行之事的道路。她不願意讓楚離做一個得道的無情人。她無法忍受有一天,自己對楚離來說,和那些花鳥魚獸一樣,是可以愛著的萬物之一。
她愛楚離,這是無疑的。但這種愛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石霂自己也不甚明白。
楚離可得道。只要當下她潛心修行,以一顆不被損染的赤子之心入道,不日可能就有一番別樣的天空。那顆不被束縛的赤子之心是多麼難得,每個人出生伊始都有這樣一顆通天徹地的道心,可卻隨著生活的磨損而漸漸蒙塵生鏽,再難看到本來面目。
但石霂不願意冒這個險。她愛她,卻不願意讓她走一條更穩妥更寬廣的通天大道。她愛她,所以要拖她在這滾滾紅塵裡,渴望著有朝一日她能看到自己。
她遭受了太多苦難,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一無所有無所依戀的痛苦。
可是,她又不願意這麼自私。所以她不動楚離,私心裡希望楚離能自己開竅,希望對楚離來說已經很重要的自己,能再重要一點,更重要一點。最不濟,也就是這樣山長水遠的,兩人一生相伴。
然而,如今,她卻要問她,是不是喜歡了旁人?無論這個旁人是男是女,這個答案都讓石霂心頭髮緊。
即使,理智告訴她,楚離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害怕。
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