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跳下馬,剛欲開口即被一縷燭光打斷,黑茫茫中出現一粗布短衣的佝僂老頭,提著羊角燈跌跌撞撞而來,熱情地招呼男子道:“夜深趕路,公子有要緊事?”
“早起去隔壁鎮看花燈,一不留神多看了會兒,耽擱了回程的路。”男子熟練道。
佝僂老頭抬起頭,彎背如彈簧般張開,又問:“公子可要去揚州城?”
男子點頭。
佝僂老頭當即彎腰拜了一拜,揮手誠道:“揚州城門外,有間茅屋,叫泉溪草鋪,主人家是位林姓郎中,勞煩公子路過草鋪時,幫轉告林郎中:林老三家的母牛難產,煩請他務必來一趟。老頭感激不盡,這是診錢。”
老頭子解開褲頭,掏出個皺巴巴的錢袋,數了幾枚油乎乎的銅錢,硬塞到男子手中,騎馬男子遲疑半會,不情不願地接過銅錢。
老頭子以為大半夜遇上好人,心中高興,又給了一文錢作為酬謝。騎馬男子瞟了眼那文不起眼的銅錢,面上是說不出的表情。
母牛難產,唉!女子輕嘆了聲,想進屋看看牛,又打消了念頭。抬起腳,繼續走她的路,剛走幾步,便聽到男子遲疑的聲音:“阿香!”
女人茫然地回頭,那男子跳下白馬,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來,就憂傷地望著自己,似心中有十萬分的不捨。
女子並不認得他,疑惑地看向他,等他開口。
那男子盯著她看了許久,才絮絮叨叨地開了口:“阿香,你為何要想不開,你不想嫁我,你跟我說,我又怎會不答應你,我那般愛你,怎會不同意,你何苦要傷害自己。”
一番話說得她雲裡霧裡,不禁妄想:難道這個世界她還有熟人?
怎麼可能?
女子自嘲地笑笑,搖搖頭,她不會忘記自己來自21世紀。
她轉身繼續往前,把男子悲涼的聲音甩到身後:“阿香,雖不知你為何不願嫁我,但你化作鬼魂卻還願來看我最後一眼,於我已足矣。阿香,如果你的魂聽得見我的心聲,一定多來看看我。以後的日子再也沒有你,我該如何過。”
女子也算猜到個大概,這男的八成是把她當別人的鬼/魂訴衷腸,生前不珍惜,死後再多的淚,也是徒然,這樣的人,她才懶得理會。
輕盈的身子一路向前,忽地又被人攔住了,女子抬頭,這回攔住她的是那佝僂老頭。
老頭舉著羊角燈,照得她極不習慣,老頭眯眼看了半響,忽地喜道:“這不是霍家二姑娘麼?那位是蘇家公子吧!真是對好人兒,怎地,兩口子鬧脾氣啊!”
蘇家大公子蘇暮春與霍家二姑娘霍香藥打小定下娃娃親,這事在揚州城,上至府衙,下至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好一對璧人,卻已人鬼殊途,蘇暮春不禁微微嘆息。
被那老頭猜個正著,這白衣男子正是蘇家大公子蘇暮春。
蘇暮春心中苦澀,全揚州城人都知道阿香是他的妻,而阿香卻不想成為他的妻,阿香為拒婚而跳崖,已身亡一月半,全靠冰棺與藥維護屍/身不滅。
佝僂老頭見蘇暮春面色苦楚,霍香藥又面色詭異,大膽猜測是兩口子鬧矛盾,自以為是地勸道:“兩口子嘛,床頭吵架床尾和,二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蘇公子有事多讓著點,姑娘家家就是要靠哄。”
此話觸動了蘇暮春,他眼角溼潤,微微頷首,情不自禁地懺悔:“阿香,都是我不好,原諒我可好。”只要阿香高興,都是他錯又有何關係?如果阿香能活過來,就算讓他以命換命,蘇暮春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就對了嘛!咱男子漢大丈夫同自給兒媳婦認個錯,又算不得什麼?二姑娘,蘇公子都求饒了,二姑娘也別生蘇公子氣了。俗話說得好,家和萬事興,夜都深了,二姑娘趕緊同蘇公子回家吧,夜間風大,免得著涼。”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