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福沒回答,他衝著南方跪下,叩首。
“拜見阿耶孃。”
他握緊短刀,跪坐好,說道:“五歲時,路人教授了我一句詩,一道殘陽鋪水中,我隨後便讀誦出來,阿耶好生歡喜,說我兒聰慧。”
一句話被聽一遍就記住,並背誦出來,對於五歲的孩子來說並非出眾。
“阿孃也頗為歡喜,出門就喜歡帶著我,和鄰居誇讚我的聰慧。”
楊玄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十歲前日子還好,楊定夫婦不喜帶他出門,但管束不多,讓他得以在村子裡到處野,整日玩的和一個泥猴似的。
“鄰居們也讚不絕口,見到我都說餘家的老大出息了,以後定然能考中進士,為官做宰。”
“六歲那年,阿耶和阿孃把家中積攢多年的錢財全數拿出來,帶著我去拜師。先生考了我,說是還聰慧,阿孃為此還和先生爭執,說我是很聰慧。”
“剛讀書,每日歸來能聽到街坊們的誇讚,我心中樂滋滋的,於是每日苦讀。學裡的同窗們愛玩耍,就我一人埋頭苦讀。先生誇讚,我學的越發的刻苦了。”
“八歲那年,同窗漸漸收心,開始刻苦讀書。剛開始我還能壓制他們。可漸漸的,我被人超過了。”
“我心慌意亂,覺著天塌下來了。”
“先生對我也頗為失望,時常呵斥,說我得意自滿,可我並未如此。於是我越發茫然。”
“隨後十餘同窗學業陸續超過了我,先生眼中再無我,連呵斥也少了。”
“十歲時,阿耶得知我學業不佳,就問我。”
“我當時若是實話實話,說自己資質不如同窗,興許家中就死了心,也沒了後來的那些。”
“可我卻違心說最近頭暈,所以學業不佳。於是阿耶阿孃就喜笑顏開,請醫者來看,花錢買了藥……為此家中賣了阿孃的嫁妝。”
餘福叩首,抬頭,手一動,短刀就插入了小腹中。
“此我罪一!”
“十二歲時,我深知自己學業不足以科舉,卻依舊隱瞞。家中支應我讀書耗費頗大,阿耶把田地租給別人種,自己去做了苦力。”
“此我罪二!”
餘福拔出短刀,再度插入另一側小腹。
他的身體顫抖著,聲音卻平穩,“十六歲時,我參加考試,名次不堪。我自覺無顏見耶孃,歸家後拿了家中最後的錢財,悄然跑了。”
“此我罪三!”
餘福第三刀刺入大腿。
“前年,我遣人去家中探望,得知阿耶在我走後一年病故。阿孃第三年也去了,留下話:大郎,回家!”
餘福拔出短刀,用力刺入胸膛。
他的身體漸漸佝僂著,腦袋垂下,緩緩抵住地面。
身體劇烈顫慄著。
“阿耶,阿孃,我……回來了!”
楊玄想到了卷軸裡看的電視劇。
為了孩子讀書,父母不但要掏空口袋,讓孩子去上各種補習班,興趣班,甚至還得請家教。就算是家庭貧困的,為了孩子,父母也會在工作之餘自學,以輔導孩子。
在這樣的期許下,哪怕父母不開口,孩子的壓力會有多大?
楊玄不得而知,因為他沒正兒八經的讀過書。
但他覺得餘福的悲劇來自於期望太高。從小就在家人和街坊鄰居的讚譽中浸泡著,定力差一些,自然無法接受挫敗。
“老賊,你讀過書嗎?”王老二問道。
“當然讀過。”老賊傲然道:“老夫家學淵博。”
“那你名次如何?”
“自然是最上等的。”
“為何?”
“蠢,因為老夫沒兄長。”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