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位於內城,離皇宮承天門不遠,府內佔地十餘畝,亭臺迴廊水榭典雅別緻,頗顯奢華,看得出李東陽雖是賢臣良相,卻肯定不是清官,明裡暗裡的孝敬和油水李東陽一樣沒少拿。
劉健謝遷與李東陽同列內閣,私下的交情亦相當不錯,入了李府不必經通報,徑自便往內院裡去。
穿過月亮門,劉健謝遷腳步不停直入其內,李府下人們也不攔,二人已是府上常客,李府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禁地。
一腳踏進李東陽的臥房,劉健謝遷愕然看到李東陽穿著便服,好端端地坐在書案前用一方柔絲細細地搓著一塊質地通透的古玉,他的臉色紅潤氣息平穩,怎麼看也不像生了病的樣子。
劉健和謝遷呆了片刻,接著苦笑搖頭。
“西涯啊西涯,你又在搞什麼名堂?派家僕給文華殿遞了張條子說病了,我等心急忙火趕來,結果……今日你得跟我們說清楚,你打什麼鬼主意?”劉健哭笑不得道。
謝遷嘴比較毒,捋著鬍鬚重重一哼,道:“害老夫差點帶道士進府給你起靈臺作法了呢,你這老東西吃錯藥了麼?”
李東陽哈哈一笑,放下手裡盤著的古玉,起身拱手道:“二位莫罵,都是位極人臣的內閣大學士,萬莫侮辱斯文呀。”
劉健笑罵道:“快說,無端端的為何告病?你不知道如今正是朝堂內外齊力除奸之時麼?你這一病害多少大臣舉步猶疑,簡直是動搖軍心啊。”
李東陽淡淡笑道:“老夫沒病,不過朝廷病了。”
劉健和謝遷斂了笑容,道:“何出此言?”
李東陽嘆道:“二位不覺得如今朝堂上下已然有股子烏煙瘴氣的味道了麼?先帝駕崩才多久,如今陛下怠政,國事皆付司禮監批紅,蕭敬告老,司禮監掌於王嶽,雖無掌印太監名分,然內外國事政務皆決於他一人,已是實實在在的內相了……”
劉健擰著眉頭道:“西涯是不放心王嶽?王嶽也是弘治老臣,為人處事謹慎公正,有何不放心的?”
李東陽笑了笑:“處事謹慎猶可,公正卻未必,二位明公,所謂陛下身邊出了奸佞,難道果真如王嶽所言嗎?劉瑾張永這些人,固然有諂媚惑上之小人,但也並非全是,這些閹奴目光短淺,才若白丁,他們眼裡只盯著現成的好處,至於說對江山社稷有多大的危害,顯然有些危言聳聽了,而那個你們口中應該千刀萬剮的秦堪,更非邪惡奸佞之輩,當初寫《菜根譚》教授陛下為人之道,治鹽引案靖我大明鹽法,登基大典時主動退讓一步,甘心只封了個指揮同知,令大典順利繼續,不使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鬧劇……二位,劉瑾張永那些人是不是奸佞老夫不敢擔保,但秦堪其人,老夫可以肯定不是壞人。”…;
劉健沉聲道:“西涯欲為秦堪他們分說求情?”
李東陽嘆了口氣,道:“我只是不想咱們內閣成為被人利用的棋子,二位,你們上了王嶽的當了。王嶽如今離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只差一步,然而這個位置並非鐵定是他的,其中多有變數,陛下年幼,與東宮舊臣相厚異常,王嶽與陛下則頗為生疏,劉瑾張永等人毫無疑問便成了王嶽的心腹大患,而秦堪則與王嶽頗多舊怨,王嶽在咱們面前數落秦堪等人諸多罪狀,其實是想借內閣和朝臣之手,幫他除患啊!你我剪除奸佞,勢必得罪陛下,忙來忙去到頭來卻為他人作嫁衣裳,何苦,何必。”
謝遷肅然道:“西涯,劉瑾張永這些人就不說了,必是奸佞無疑,秦堪其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人之一生功過皆有,誰都不能免,然秦堪之功僅只微薄米粒,秦堪之過,卻大可毀國滅朝,不管王嶽存著怎樣的心思,他說的秦堪那幾條罪狀卻是事實,此人不除,朝堂難靖!”
劉健嘆了口氣,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呢?終究只能選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