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失去呂芳契。
永實用手遮住額角,他不相信這是真的,芳契會放棄她從前可愛的自己而去換上這麼討厭的新軀冗。
永實以前也失去過若干朋友,他們同芳契一樣,為著追求浮生一些飄渺的東西,像名同利,在過程中整個人變了形,永實不再認得他們,落得生疏分手。
事後他們得到所要的一切,與永實重逢,慨嘆變形之前的生活,其實並不見得不快樂,回憶起來,戀戀不捨。
芳契肯定是因不滿現實而求變,永實竟沒有發覺含蓄低調的她有這樣憂鬱的心事,他們見面的時間大少,她掩飾得太好。
她有權追求她認為是更重要的事,包括青春在內,想到這裡,永實的氣平了。
以往他老同人說,呂芳契的個性最靠得住,十年前後,一個態度,待上人下人,一個姿勢,他不能擔保自己不變,卻可以保證呂芳契不變。
現在看來,這話說滿了。
自飛機場接到父母,小關萎靡的神情哧得老人家一跳。
「你的女朋友呢?」
「結束了。」
「什麼?」
「年齡差距太遠,不會有幸福。」
關老大連忙說:「讓我們看過再說吧!」
「她哪肯隨便出來給人家亂看。」
關老大有點兒懷疑這是寶貝兒子欲擒故縱之計,但看到他臉上失落之態,十分擔心,「讓我同呂小姐說。」
小關搖搖頭,茫然說:「我不認為我們有緣分。」
關老太暗暗吃驚,「交給我。」
這個時候,芳契沒有閒著,她正與老闆辦交涉。
老闆同她說:「芳契,我想過了,你最好以幕後姿態出現。」
芳契沒聽懂,「我們又不是拍電影,怎麼分幕前幕後?」
她老闆說:「芳契,你這個樣子,不方便見客,不如做我謀臣,替我策劃統籌大型計劃。」
芳契笑出來,「你要我做黑人物?」
「當然不是,是你的報告,由你來具名。」
「我知道,你要調我到資料室去,暗無天日地苦幹,千辛萬苦做出來的成績,被其他同事改頭換面地拿去揚名立萬,即使有人來訪問我,聲線也要經過處理,還有,打光打得只看見黑色的側影,我不要做這樣的工作,我辭職。」
「芳契,這並不是明智之舉。」
「我可以另謀高就。」
「一個少女能做什麼,信差、女侍、模特兒、演員,還是竟選下一屆香江小姐?」
「我有腦力。」
「只有我與你才知道這件事。」老闆狡黠地笑。
「你想調我到資料室去不止一朝一夕了。」
「公司的五年計劃需要有人開始著手做,我會撥夥計給你,靜下心來,幫幫忙。」
芳契悶悶不樂,「我需要時間考慮。」
「我給你三天。」
「這不公平。」
「親愛的,世事有什麼公道可言,像你,既有智慧,兼具青春,羨煞旁人。」
「這並不是真心話。」
她凝視芳契,「承恩不在貌,我以為你是一個有深度的人,誰沒有年輕過,過了也就算了,你在不在乎大企業家、大科學家、大作家、大畫家的皮相?從前你眼尾每一條細紋都有它的性格,看上去十分親切,我肯定沒有人會介意,除你自己。」
關永實找到同道中人了。
「從頭開始需要很大的勇氣,我覺得我已經熬出頭,不想再來一次,你是知道我的,芳契,這並非酸葡萄之語。」
芳契不語。
她站起來,「我走了。」
芳契把老闆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