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略顯無奈的老賬房暗歎了口氣。“大少爺何必為難小老兒,我也是捧人飯碗的,總不好陽奉陰違給你方便,要是其它人有樣學樣,這府裡豈不是要亂了?”
李氏家族旁支甚繁,堂、表兄弟少說一、二十名,若人人都偷懶不做事,心存惰意,那李家家業哪能興旺,少不得坐吃山空,由富而貧。
“少囉唆,我要你給錢就給錢,不要搬出一堆大道理來煩我,先拿個一千兩來花花。”他擺明著要錢,不容拒絕。
“請大少爺見諒,恕難從命。”人無羞恥,神佛難救。
尋常人家的月銀最多不過三、五兩,他一個月月銀五百兩仍不敷使用,月不過半便手頭緊,鬧銀荒,誰供得起這般奢靡?
若非生對了好人家,以他撒錢的方式,早就一窮二白了,哪還能錦衣玉食,為了銀兩用度大呼小叫,不把銀子當銀子看。同樣是李家子孫,為何有這麼大的差別,大少爺若有二少爺十分之一的勤奮和上進,老爺臨終前怎會對他徹底失望,僅留薄產供他維持生計。
請求一再遭拒,好面子的李承恩惱羞成怒。“好呀!李忠,你給本少爺記著,哪天我得勢了,第一個打斷的就是你的狗腿。”
一說完,他氣得拂袖而去,臨去前再度一掌掃落黃梨木方桌上的筆硯紙張。
但是他怎麼可能說不氣就不氣,一想到連個奴才都能欺他,那滿肚子的怒火越燒越旺,幾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燒出個洞。
於是他火大地拎了壇酒到愛妾豔娘房中,藉著美人、美酒來消消心中怨氣。
黃酒一下肚,平時堆積如山的不甘心直往腦殼衝,他越喝越覺得窩囊,忍不住高聲辱罵早已入土的老父,怨他不公。
就在他頗有酒意之際,一隻粗黝的大掌伸了過來,搶走了他手中的杯子,仰頭一灌。
“你……你也看……看不起我,搶我的酒喝……”好呀!他是世上最沒用的男人,誰都能趁機踩他兩腳。
“非也非也,酒入愁腸愁更愁,有什麼傷心事非得借酒澆愁不可?我興致好,陪你喝一杯。”
“你懂什麼,我堂堂李家大少爺居然還得看人臉色過日子,這世上還有沒有公理呀!”他不信他一輩子沒出息,只能像個蟲子任人踐踏。
陰沉內斂的遊鎮德佯裝為他抱屈,假意安撫。“看開點,別把事兒都往肚裡吞,你雖是大少爺沒錯,可是人家投對了胎,嫡生正統,你想爭也爭不過啊。”
庶生子女向來沒什麼地位,甚至是入不了族譜,尤其是出自不受寵的小妾肚皮,處境更為艱難,想要有出頭天的一天,恐怕是難上加難。
除非是機緣加上運氣,還有人為的推波助瀾。
“誰說我爭不過命,老天爺對不起我,我就要和禮拚一拚,不到蓋棺論定,誰能一定輸贏!”他說得豪氣萬丈,彷佛雙臂能頂天。
“說得好,我敬你一杯,先乾為敬。”遊鎮德一飲入喉,不失豪爽。
有所圖謀的他表現得好像和李承恩剖心置腹,肝膽相照的樣子,那口酒喝得毫不含糊。
“我是李家的長子、長孫,李家的財產有一半該是我的,我爹偏心,所有的家產全給了李承澤那小子,他何德何能呀!憑什麼堂而皇之地把我那一份也拿走,我、我不服氣……”
酒一入腸,膽子也變大了,打小遭到忽視的李承恩藉著三分酒意,滔滔不絕地說出心中的不滿,一聲高過一聲的語調滿是怨懟和憤意。
說他醉了嘛,卻眼神清明地不像醉酒之人。
可若不醉,有些話是不會在清醒時說出口,他把自己的待遇怪罪於死去的老父,氣惱異母手足的得天獨寵,受盡恩澤,卻絲毫不曾反省虛活了二十六個年頭,他到底為了這個家做了什麼。
吃喝嫖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