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知道你昨天喝了多少?三罈陳年低的花雕,”她一字一句慢慢說,“又哭又笑還不算,拿劍逼著來喜去給你找酒。這下好了,全後宮的都知道,未央宮的主子好酒量。”
燕脂的身子又往椅子深處縮了縮,嚅嚅說道:“我昨天,心情不好嘛。”真的不記得了,只有模糊的印象拔出了牆上那把嵌金錯玉累累明珠的寶劍,“我沒亂說話吧?”
玲瓏搖搖頭,蹲下身子,輕聲說道:“小姐,你要好好愛惜自己。”
燕脂把頭放在膝蓋上,無意識的晃著身子。最初的傷心絕望漸漸遠去,她還有這麼多放不下的牽掛。她低低說道:“玲瓏,不會了,我會好起來。”
早朝之後,燕止殤負著手從大殿裡走出來,陽光從琉璃金頂上盪漾開來,他微微眯了眼,然後就看到廊角獸頭旁站立的梨落。
四角的小涼亭,三面依山石而建,環空臨水,底下便是挨挨擠擠的荷葉,間或有粉紅的花苞。
燕止殤輕嗅了一口茶香,長嘆道:“衡山上的霧凇,一年只不過能得三兩。看來你在宮裡過得確實不錯。”
修長的手指拎起紫砂茶壺,壺口微微傾斜,茶水一線,清澈碧綠。燕脂眉目沉靜,宛若煙雨江南,“皇上是個很大方的人。”
燕止殤一直在笑,笑卻未達眼底。即使這般輕鬆的時候,他的身姿依舊挺拔的像出鞘的利劍。他看著燕脂,輕輕開口,“以前的事呢,都忘了嗎?”忘了天山的雪,忘了荒野的蒼狼,忘了那個。。。。。。人嗎?
燕脂唇邊的笑越來越淡,漸漸透明,直直對上燕止殤的眼睛,“哥哥,我什麼都沒有做錯。”
燕止殤將茶一飲而盡,眼裡的墨色越來越重,“不錯,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只是你不知,我多希望你不要做得這麼好。夜夜心痛憤恨的火焰都在胸膛燃燒,幾乎快把理智焚燒殆盡。我那個足不沾塵的妹妹,天山上最聖潔的雪蓮,怎能掉到這世上最汙濁之地?
“哥哥,”燕脂輕輕開口,“如果你真的覺得我犧牲了的話,就讓我犧牲的更有價值一些。太后下個月舉辦壽宴,會有一個簪花大會,你幫我挑一個我喜歡的嫂子吧。”
燕止殤挑挑眉,冷硬的線條多了幾分戲謔,“燕脂,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看她煩惱的樣子,心情突然變得愉快。手指摩挲著折枝花地青瓷茶杯,望著她的黑眸若有所思,“壽宴嗎?驚喜還真不少啊。燕脂,皇甫鈺現身了。”
“在哪?”燕脂眉目不驚。已成定局,他們的出現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定州最大的賭坊。”不必日夜兼程,到壽宴也能趕回盛京。
他的語氣雖然輕緩,卻有著刺骨的寒意。燕脂靜靜看著他,緩緩一笑,“哥哥,晚照再糊塗,也是你姐姐。”
濃濃的睫毛垂下,遮住凜冽的眸光。燕止殤默然不語,一口一口輕啜著手中的茶。他承認的姐妹,始終只有一個。
茶香蘊藉,夏荷無語。
燕止殤冰河一般的眼眸突然翻騰起炙熱的情感,直直望進燕脂的眼睛,“兩年,守護好你的心。”
燕脂心中苦笑。彼此太過了解,無論怎樣掩飾,他都不會相信。不過,皇甫覺的君王魅力也太低了些。
“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目送著燕止殤離去,燕脂的心反而靜了下來。她知道兩人之間已經多了一層隱形的隔閡,再不復昔日的言語無忌。不過,沒有關係,他還在,就在她能夠看見的地方。
止殤為了她而戰,她能夠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