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垂下眸,看著匍匐在地上的醫官,聲音淡淡如水,“怎麼樣?”
“回皇后娘娘,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用嘴咬開了腕上皮肉,創口極深,好在發現及時,已無大礙。”
十幅八寶立水裙簌簌一動,絲履出現在他面前,上面用十八顆鮫人淚攢成三朵小小的梅花,年輕的醫官心下害怕,卻忍不住被那柔和明潤的光澤炫了雙目。
絲履並未停歇,清清洌洌的嗓音似乎從九霄飄下的仙樂,“你留下,照顧娘娘。若有事,整個紫宸宮便跟著陪葬。”
無刀無劍,一口一口齧咬自己的血肉,該是何等的恨意與決絕。手筋已咬斷大半,可見森森白骨,鮮血噴濺了富貴山居的床幃雪白的地毯琺琅燭臺,卻是一個添炭的二等宮女發現的。
夜色噬人,橘紅色宮燈便如螢火在風雨中飄搖,風低低的吼,擦過了屋簷的獸頭,擦過了樹梢的驚鵲,帶起了輕重不一的嗚咽哭號。
是不是這錦繡琉璃之下累累白骨的哭泣?
她嘴角浮起譏諷的微笑。
一生只侷限在宮牆之中,為一個男人的寵愛謀劃一生,愛恨痴癲,僅在方寸之間,怎能不成瘋成魔?
孃親,我不同意,不允許。他若是我的良人,便不該再有其他女子。多一個,便多一份殺戮,葬送一份鮮活。
沉默的站在宮門口,似乎依舊有粘稠的血腥在鼻端揮之不去。
十六柄骨制九曲傘撐出一片天地,執傘的人微微弓著身子,任風雨侵身巋然不動。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眼眸烏黑,面容雪白,“擺駕九州清晏殿。”
烽火剛息,再起刀戈。朝堂之上吵得不亦樂乎。戶部尚書鐵道成挽起袖子跳著腳對著兵部一頓臭罵。大意就是要備齊五十萬大軍的糧餉無異於挖他祖墳操他祖宗讓他絕戶。
前戶部尚書已在秀王一案被牽連,鐵道成原本只是戶部一個小官,被皇甫覺連越五級,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皇甫覺看重的就是他對於數字的敏感和對於金錢的狂熱的執著。
他並不插手,只含笑看著以燕止殤為首的軍中新貴與他周旋。戰火轟隆隆的從朝會轉到了御書房。
燕脂便在這個時候直闖九州清晏殿。
海桂低聲耳語時,皇甫覺的眉頭微微蹙了蹙,然後便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各位大人也口渴了,海桂,上茶。”
徑直轉過雲母屏風,向偏殿去了,鳳眸似是無意掠過燕止殤;頓了一頓。
面紅耳赤的眾人一怔,悻悻住嘴,忙著喝茶的功夫還不忘瞪著對面的人。大有中場休息,稍後再來的架勢。
燕止殤負手而立,默默望著皇甫覺離去的方向,暗色一掠而過。
皇甫覺進殿時,帶來了蘊藉的水汽。閃電一閃而逝,襯得眉眼有幾分陰鬱。他的口氣依舊是溫和的,“這種天氣怎麼跑出來了?”
燕脂從窗前回過身來,雙眸中有奇異的亮光,直直的望著他,“我從紫宸宮過來,王嫣試圖自殺。”
她的眼睛這般亮,語氣卻異常的平靜,帶了淡淡的疲憊,“讓她把孩子打掉吧。”
皇甫覺默然不語,走近她,碰碰她的臉,感到她細微的退縮,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瞼,“又要為了別人的事和我慪氣?王守仁病了,王家還沒有就此事表態,王嫣暫且還不能動。”
燕脂皺皺眉,“她已經瘋了。”
皇甫覺望她半晌,忽然嘆口氣,“燕脂,這件事你不要管。”
燕脂的眉尖漸漸蹙起,心裡的怒氣在聚集。
若不是紫宸宮的宮女拼死闖到了她的面前,她或許永遠不會知道王嫣的慘狀。他有意無意的隔離了紫宸宮的訊息,她也從不曾想過刻意打探。
她慢慢開口,聲音清冷,“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