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用掌心慢慢撫摸著腹部,聞言微微一笑,“我本來……應該讓你走,你若是能逃,可能還有三分生機。留下來,不管來的是誰,恐怕結局都不會太好。可是……”她抬起了頭,雖然髮髻凌亂,面色蒼白,眼睛卻黑得發亮,不帶雜質,仿若星鑽,帶著逼人的靈氣,“我需要你,你能留下來嗎?”
恬嬪一愣,馬上便看向她的肚子,看到她鳳尾裙襬一團汙漬,張皇開口,“……你……你要生了?現在……現在?。”
她亂亂的轉了兩圈,怎麼生,怎麼生?她的鳳闕可以生,那裡有良藥和太醫院一眾神醫:宮外也可以生,那裡有她至親的人,萬全的準備。
傾國之力,賽國之富,都為她精心準備了這麼久,眾人小心翼翼百般計劃,推算萬一,只怕她稍有不測,最終居然在這裡,沒有人,沒有藥,連一盆熱水都沒有,在這裡生?
恬嬪踉蹌著跪到她面前,手伸出來,無措的伸在半空,張著嘴,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怎麼樣……啊…。。不能等等嘛……你醫術不是很好嗎……讓它……讓它先不要來啊……”到最後,她已經帶了哭音。
她怕,要是燕脂和孩子都出了事,這天下頃刻便亂,那皇甫鈺,皇甫鈺怎麼辦?她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就算什麼都得不到,可皇甫鈺,這麼多年的捂在心口的執念,她舍不下,萬萬舍不下。
碧梧樹下,他看著她,眼裡百般情緒,半晌才緩緩一嘆,落在髮際的手指,便若蝶振翅,卻在她心湖裡蕩起滔天巨浪。他的眸裡是憐是愛,神色是掙扎是釋然,她統統都不在乎。她只知道,這個眉目清貴的男子,終於不再玩笑不羈,終於可以以看待女人的目光來看待她。
他是親王,她是家將的女兒。
十三年,這君臣之別無從跨越,她除了忠心之外的情感他從不憐惜。
“……等做完這件事……便留在我身邊吧……”
舍不下啊,這麼長時間的孤獨才終於抓到的希望。
恬嬪幾乎絕望的看著眼前高高起伏的腹部,聽到一聲輕笑,一雙冰涼濡溼的手握住她,把她的手往下按,按在隆起的肚皮上,是燕脂依舊清冽的嗓音,“噓,不要慌,它很健康,它在動,可以的,相信我。”
是真的,薄薄的衣衫下肚皮繃得很緊,她甚至覺得自己摸到了孩子攥起的拳頭。
她的鎮定似乎傳染了過來,恬嬪拼命壓抑著顫抖,生硬的開口,“我……我該做什麼……”
燕脂唇邊的微笑蒼白荏苒,卻始終不曾消失,緩聲道:“不要怕,很快的,先幫幫我,把衣服脫下來。”
竭力收集枯草,把衣衫墊在上面,看到與纖細的雙腿相比顯得格外高聳的腹部時,恬嬪口乾舌燥,冷汗下淌,當看到燕脂擰斷髮簪,從裡面重新露出一截尖銳發亮,泛著幽白光澤的簪尖時,幾乎當下便驚叫出聲,“你幹什麼?”
“噓,”兩根手指安在了她的唇上,“咱們的時間不多,你聽我說。”
冰冷的簪尖正對著腹部淺褐色的妊娠中線,恬嬪恐懼的發現她的笑意裡有隱約的解脫,她屏著氣看著簪尖逐漸下滑,堪堪停到神闕穴上方。
燕脂道:“待會兒動手我最多也只能堅持到這,接下來就要靠你了。不要怕,很簡單的,把孩子抱出來了,你就趕緊走。如果遇上人,你就把他當人質。”她一闔眼,眉眼間有幾分疏懶的倦意,微微自嘲,“我若是死了,這孩子還有利用價值,這反而是你的機會。你若是能逃出去,把它交給我的母親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