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沙沙。」
雨點細密的落在披在身上的蓑衣上,發出細碎的雨聲,顧楠壓了壓自己頭頂的斗笠。
路旁傳來低聲的啜泣聲,顧楠看向那裡,一個女子正坐在一具屍體的邊上,紅著眉目,眼下的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招了招手,一隊掩著口鼻計程車兵走了上來,將屍體抬走。
女子也沒有阻攔,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屍體被抬走,用手捂著嘴巴。
雨聲更大了。
瘟疫波及各地,鹹陽城之中也難有倖免,更或是說鹹陽城之中的疫情相較與別處更重。
顧楠希望她能有辦法治好這疫病,但是瘟疫的種類之多,她也並非是學醫之人,她甚至連這種瘟疫的種類都分不清楚。
將得了有瘟疫的地區封死禁行,將受病之人隔離,將病死之人拖去燒去,這也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顧楠走到女子的身邊,將自己的蓑衣解了下來披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的身上發著顫,顧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呆立了一會兒。
只是將自己頭頂上的斗笠取了下來,又戴在了女子的頭上。
那女子終是哭出了聲,抱住了顧楠,將頭埋在她的肩膀裡,哭聲悶悶。
雨裡,顧楠站在那,半響,不做聲地伸出手在女子的背上拍了拍。
道路兩旁皆是病吟聲,幾個病患被丟在街道上,也許是他們本就沒有親人,也許是已經無力照顧他們。
等到他們死去,就會被士兵帶走。
街道早已經被封死了,雨中的陰雲之下看不見一點光,路上昏暗。石板之間的積水或還會映出點光。
靴子踩入進了積水之中,將積水之中倒映著的街景踩破。
一襲白色的衣甲零落地站於雨中走來,任雨淋著,任那衣甲濕透,她回頭看向那鹹陽宮,遠遠地眺望去。
陰雲之下,鹹陽宮上好像是有一股金氣淡淡地在雨中散開。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錯覺,只是這一次,她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了什麼感覺。
雨水從她的面甲上滑落下來,面甲上帶著的水珠也順著留下,面甲下的眼中,映出那遠處的雲層。
好像是自己問自己的問道:「天意?」
垂在腰間的手握住了腰間的那柄黑劍的劍柄,劍柄上的水珠沿著手掌流下。
那手握得很緊,卻又像只是無力地在抓著什麼。
最後手鬆了開來。
手上的水滴淌下,映著那白色的衣甲落在地上。
摔得碎成一片。
「為何至此?」
「下一個。」士兵站在糧倉之前,手中拿著糧袋看向面前隊伍的後面叫到。
糧倉之前數不清的人排著長隊,隊伍擁擠,時不時還會有一陣推搡。
排著隊的人身上的衣袍帶著黃土,大多枯黃著臉。
年前的雪災讓許多地方的地上顆粒無收,或許秦地三晉的百姓還有一些餘糧,但是對於燕楚齊來說根本要命的天災。
六七月份的天氣開始熱了起來,悶熱的空氣就像是火烤一樣隨著人的呼吸一進一出。
路道上到處都是饑民,餓得坐在那走不動,甚至都看不到肉,只剩下那幹皮囊包著骨頭,便像是活著的枯骨。
日頭烤的那地上發燙,坐在地上的飢人散著腐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成真正的枯骨一堆。
吃不上飯的人比比皆是,各地受命開倉濟民,但是百越之戰後國中本就沒有什麼屯糧,便是休養了一年,也不可能能養起一國的人。
何況如今北地還有匈奴犯境,甚至連抵禦匈奴的那支軍的軍糧都還未來得及呼叫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