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糖確實能讓苦味稍淡一些。
「是藥太苦了?」顧楠疑惑地開啟袋子,將一塊糖放到了劉協的手上。她煮的這一種安神藥本應當是不怎麼苦的才對。
「不,先生的藥倒是不苦。」劉協搖了搖頭,把糖送進了嘴裡,甜味好像是讓他胸中的苦意散去了一些。
抬起手裡的藥,喝下了剩下的半碗。
劉協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濁氣,繁雜的心思難得地平靜了下來,陣陣的頭痛也好了許多。
顧楠看了一眼劉協的樣子,低頭行針說道。
「陛下,你長久這般心神不寧,日久總會成疾的。」
心病難醫,劉協的身子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可這樣下去,一病不起也是早晚的事情。
「朕也想平心靜氣,奈何習慣成了自然。」劉協側過眼睛看向亭子外,院中的池塘裡幾條錦鯉遊弋。
「當年董卓廢了少帝,讓朕繼位。朕坐在皇位上,可笑卻是日日提心弔膽,謹言慎行。生恐說錯了一句話,做錯了一件事,惹來殺身之禍。」
劉協看著池塘中,池塘裡的錦鯉感覺到了什麼,身子一轉快速的遊開,水面泛著圈圈波紋。
「後來諸侯共討董卓,董卓挾朕西行,說要去長安,不呆在洛陽了。離開洛陽的時候,車馬上,朕沒忍住,探出頭向洛陽回看去。」
或許是少年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手漸漸握緊,但是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洛陽在一片大火裡,漢室在一片大火裡,火光幾裡之外都能看的到。先生你猜,那時洛陽,是什麼樣子?」
劉協轉過頭來,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場大火,緊握著的手。
「皇家被劫,朕無能為力。百官受亂軍屠戮,朕也無能為力······」
「我如何心安······」
最後一句話,這個不過才十幾歲的少年沒用上朕,手鬆了開來,頹然地坐著。
好像是那些慘死的百官在他耳邊哭嚎,還有先人的怒斥讓他抬不起頭來,臉色慘白。盛夏裡,他的手腳冰涼。
顧楠沒有說話,默然地在手上送入了一股內息。
溫和的內息流入脈絡裡,劉協的身子暖和了起來,臉色好轉。
他抬起頭來,見到顧楠靜靜地看著自己,莫名的一陣心定,鬆了一口氣。
「多謝先生。」
重新低下頭,顧楠說道:「治病救人而已。」
這句話就和第一次見面時她說的一樣,劉協知道了自己為何心定。因為眼前的人一直只當他是病人,從沒變過。
沉默一陣,劉協出聲說道:「先生。」
「嗯?」
「朕已是天子近十年,卻從不知道身邊的人何人可信,何人是真心待朕。」
話音落下,少年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問道。
「先生,可願真心待朕?」
涼亭下一時沒有了人聲,只剩下蟬鳴聲陣陣。
「我不是都給你吃糖了嗎?」
針已經行完,顧楠低頭取著少年手上的銀針,淡淡地問道。
劉協張了張嘴吧,隨後放生笑了起來。
「哈哈哈,是,先生都已經給我吃糖了。」
這或許是少年坐上皇位後,第一次笑得這麼暢快。
笑畢,顧楠也已經取完了銀針,自己吃了一顆糖。
「先生。」
盛夏的光景裡,劉協深深地看著眼前穿著一身白袍,那人隨意地坐在他面前看著花草。
「謝謝你。」
「為何謝我?」白衣先生回頭看他。
因為你已經是我身邊,最後一個還肯真心待我的人了。
少年靜笑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