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邊的去了一件外袍下來披在了身上,向著外面走去。
這晚的星夜明朗,天空中沒有行雲,使得高懸在半空之中的星月都一覽無遺。
風吹鼓著兩袖,嵇康抱著長琴一路走到了書院宿樓下的一處空地上,兩旁是不高的野草,野草間倒著一塊孤石。
他盤腿坐在了孤石上,將長琴放在膝上,兩手撫著琴絃卻沒有彈。
蟲鳴聲聲,他在那塊倒下的孤石上,枯坐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一些學生起床洗漱準備去上早課的時候,卻突聞琴音響起。
那琴音錚鳴有力,就像是掙脫了重重之圍,驚鳴而起的飛鳥。又像是那崩開的頑石,露出了裡面的金玉。
琴音催走了那些學生早起還未散去的睡意,一個個都從宿樓中探出頭來尋著那琴音何來。
於是他們見到了野草孤石上坐著的嵇康,他的臉上滿是暢快的笑意,迎著晨光將琴音彈至了高處。
愈來愈多的人走了出來,看著那個人,等到琴音停下時,宿樓裡外都已經站滿了人。
就連住在宿樓附近的書院先生都被這騷亂引了過來,結果聽到了琴聲,反而駐足停留。
嵇康將橫在膝上的長琴抱起,站了起來,到底是去仕途,還是歸去,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回過身,他抱著雙手,對著身後的眾人拜下,朗聲說道:「諸位,嵇康去矣。」
說罷,背著琴,在路上走遠。
他要去的路不是官途,也不在書院,或許只是一條小徑,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去。
人各有志,用自己的方式活過這一生,當是最好。
嵇康的友人們紛紛大笑,笑說著嵇康,便是走時也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但是他們的笑語聲中,卻是真心的在為自己的友人高興。
他們知嵇康,知他那副樣子,定是無怨無悔的。
那之後嵇康去了哪裡書院裡的人就不知道了,他們只知道,很久之後,嵇康寄回來了一本書,那書上記著一首曲子,名叫廣陵散。
大約是三年之後,玲綺坐在溪邊的小屋旁,微笑著無聲望著遠山如黛,青山鳥語聲中,她靠在顧楠的肩上,很久很久。
直到等到再無力氣,才安靜地合上了眼睛。
握著顧楠的手,也漸漸無力,垂了下來。
她也終是離開了人世。
顧楠一言不發,望著遠處山林裡,那裡開著一片繁花。
幾日前,那山中的花又開了,她們如往年一樣,一同去了山中,帶了些吃的,帶了些茶水。
路上繁花似錦,綺兒回過頭來,笑著同她說,她今生無悔······
青年鬆開了手,但眼睛依舊注視著顧楠手上的疤想著什麼,半響說道。
「當年你若是不擋那一劍,不會留下這疤。」
顧楠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看著他,雙手重新放回了琴上,調了一下琴絃,才說道。
「我唯獨不想同你談當年的事情。」
「因為什麼?」青年平靜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些疑惑,微微地側過頭。
「是因為秦國,還是因為你的老師······」
「沙。」
話音還沒有落下。
顧楠的一隻手就已經抓在了青年人的衣領上,將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手攥得很用力,指節泛白,衣領都皺在了一起。
低壓著聲音,顧楠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莫以為我真的不想一劍斬了你。」
她努力的想要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可是還是失了態。
再如何,那年白起跪謝而死的天下是他。
那年覆滅了秦國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