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著雨很舒服。”
陳麗萍搖搖頭,嘆了口氣:“不能淋雨,感冒了怎麼辦?外面刮颱風了,窗戶一定要關好,萬一玻璃碎了,會傷到你的。”然後伸手將窗戶關了,喧譁的雨聲小了起來,但是依舊非常清晰。
“哦。”倪暉應了一聲。
陳麗萍替他將毛巾被拉過來,搭在他肚子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乖,睡吧,明天要是還下雨,學校會停課,就不用上學。”
倪暉點點頭,看著陳麗萍出去,她拉著門把手:“好了,你熄燈吧。”
倪暉笑了一下,將燈繩拉了一下,“啪嗒”一聲,屋子裡又是一片漆黑。倪暉睜大了眼睛,看著黑暗中的房間,心潮澎湃:他回到小時候了!他重生了!這不是在做夢!
倪暉了無睡意,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惆悵,總的來說,還是高興的,不管怎麼樣,就當上輩子那個糟糕透頂的一生是做了個噩夢好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他可以避開所有的悲劇和哀傷。倪暉咬著自己的手指: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出人頭地、什麼情深似海、什麼陰謀詭計,統統不需要,全都他媽的靠邊站,他只要一個平凡踏實、快樂恬淡的人生。不需要人來愛自己,他會好好愛自己。
倪暉躺在床上,聽著雨聲漸漸小下去,最初的激動過去,心緒慢慢平復下來,倦意襲上來,他有點不捨得睡,怕睡醒來一切只是個夢。他抱著毛巾被,被子上的氣味帶著乳香,那是自己小時候的氣味,非常令人安心,慢慢地,睏意席捲了他,將他帶入黑甜的夢鄉。
第二天一早,倪暉在小鳥的嘰嘰喳喳聲中醒來,他猛地睜開眼,生怕自己是做了黃粱一夢,看見熟悉的房間,他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回到小時候了。
倪暉跳下床,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來,退回去將拖鞋穿上,開啟書包,翻看自己的書本,課本是學前班的課本,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倪暉兩個字,那個倪字太難寫,被畫得跟個螃蟹似的,橫躺在封皮上。
倪暉笑了起來,自己還在上學前班,那就是1992年,他心裡頭不知道有多樂呵,真的回來了,不是在做夢,1992萬歲!他跑過去推開窗戶,外面的法國梧桐樹葉託著活潑的陽光在向他問好,雲收雨住,天也放晴了,天上有大團大團棉花似的白雲,雲際間是清新柔和的藍天,空氣清新,還有各種早點的香味。倪暉雙手疊放在窗臺上,將下巴擱在手背上,看看藍天白雲,又看看梧桐樹大片大片翠綠的葉子,麻雀在樹上嘰嘰喳喳地跳躍著,彷彿在慶祝倪暉的新生。
這是一個清新美麗的早晨,也是一個繁忙的早晨,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在趕往新一天的學習和工作:父母們踩著腳踏車,車槓上坐著戴著太陽帽的孩子;也有爺爺奶奶拉著孫子孫女的手,送他們去上學;更多的是三三兩兩結伴的大小孩子,揹著書包自己去上學。
一個孩子在他家的窗戶下仰著頭,扯著嗓子喊:“泥——巴——,泥——巴——,你起來了嗎?上學啦!”
倪暉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去看那個孩子,想起來那是自己曾經的小夥伴:“沙子,你等等,我還沒洗臉。”
倪暉也不看風景了,趕緊跑到衛生間去刷牙洗臉。他父母這時早就不在家,去工廠忙活去了。倪暉洗漱完畢,回來翻出白色的海軍服換上,將書包背在肩上,看見飯桌上有兩塊錢,拿起來塞在褲兜裡,開啟門蹬蹬蹬地往樓下跑去。
“泥巴!”叫沙子的男孩看見他出來,跳了過來,“你怎麼才出來,等了你好久了。誒你怎麼穿著拖鞋啊,忘了換鞋了?”
倪暉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的拖鞋:“忘了,算了吧,不上去換了。走吧,沙子。”
沙子全名叫沙漢明,他的父親是個歷史教授,最愛漢明兩個朝代,就給兒子取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