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還是一動不動得站著,我走過去在她身後,看著地下埋著的那個人,心裡說,現在,你終於安靜了,解脫了,這世上我們三個人裡,最輕鬆的恐怕就是你了吧。是啊,因為你不用活著了,不用再遭罪了。呵。
寧寧突然哭起來,先是站著哭,然後蹲下去,抱住膝蓋,開始哭。她哭得很壓抑,整個背都弓著,兩隻手抓住肩膀上的袖子往身前扯,背後的衣服繃得緊緊的,我甚至都能看見她突起的骨頭。頭埋在膝蓋裡,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像我當初嚎啕大哭的聲音,因此也憋得聲調忽高忽低的。我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傷心難過之類的感覺了,只是麻木,麻木得很。走過去蹲下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說:“寧寧,媽媽知道你憋得難受,你要是想哭,就大聲地哭出來吧,好不好?不要這麼憋著,會憋壞的。”
她聽了我的話,還是沒有哭出大聲,卻把本來埋在膝蓋裡的頭抬起來使勁叫喊,之後快速地喘氣,等到把臉扭過來的時候,我看見了她的眼睛,和她小時候那次一樣,把淚水完完全全得憋回去了,眼睛憋得通紅,通紅通紅。她看著我,竟然帶著殘忍地表情咬牙說道——
“媽,他幹這事是要斷子絕孫的呀,他難道就不知道麼。”說完邊哭邊笑。我忽然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似乎某種詛咒降臨到了我孩子的身上,讓我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到地上哭起來。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我哭得忘了時間,寧寧蹲到我旁邊,拽起我的胳膊往她脖子上搭,我癱軟的任她折騰,她費了一會功夫終於把我背起來,往墓地的山下走。我感覺我身底下那個孩子,細瘦的骨架裡帶著冷酷又堅硬的倔強和力量。我把臉放在她脖子上,淚水順著淌,看著山下朦朧亮著的萬家燈火。那麼大個天地,卻、、、、、
我不敢再想了。
她空了很長的時間沒去上學,等到再去的時候差不多都是要中考的日子了。可是這時卻發生了插曲,她的母校勸她退學,且不止一次兩次,也不是一個老師出面而已,最後都到了出動校領導的地步。我的孩子是何其有幸,自從上學恐怕都沒受到過老師和學校這樣的重視吧。我壓抑著憤怒到學校給她求情,最終的結果是同意她繼續留校參加考試。但是考慮到孩子實際情況的特殊,學校可以允許她不用上早晚自習,補課之類的也可以不用參加。“這樣做也是為了照顧孩子的情緒,他們班主任有反應她情緒不是很好,建議她多休息。所以我們想,還是不要讓孩子太累了,畢竟。。。。”畢竟之後的話,想來也是不用說出口了。我說了一句“我明白了”和“謝謝老師們的關心,我會讓這孩子好好遵守紀律的”,就轉身走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
她以非常高的分數結束了初中的學業,順利地拿到了重點高中的入場券。我得知分數的時候幾乎是第一個就跑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也許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迫不及待過。
去的時候有老師跟我道喜,我生硬地回應著,然後就問孩子的錄取通知書在哪,我是來取的。他指給我看地方,於是我趕緊找去。到那的時候,有人在一旁的空地製作光榮榜,我詫異地看見寧寧的照片、名字、分數還有被錄取的學校的資訊在榜上很顯眼的位置。我看到那個照片上的孩子,乾瘦,面無表情,讓我忽然想到她父親差不多這個年紀時的樣子,還有被捕之後面對鏡頭拍的照片。我胃裡一陣翻湧,剋制著不讓自己當時就吐出來,走上前,二話沒說就把寧寧的照片一把撕了下來。
有人立刻就來制止,一定是把我當瘋子了。
“我是她媽媽,”我捏著那張照片,那個人也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麼,表情有點僵硬,“這照片我拿走了,我們家孩子考試的分數不許出現在這個上面。這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你們學校和我一樣明白。要是到時候有人知道考了這個分數的孩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