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站起,已經咳得彎了腰。
司馬荼蘭的吵聲穿出屋外,小臉凍得通紅的易宸煜抱著琉璃瓶慌慌張張跑進來,怯生生地看著司馬荼蘭:“母后,母后,國師叔叔病了,不要罵他,兒臣願意抄詩集替國師叔叔受罰。”
“煜兒,回你房裡去。”司馬荼蘭控制住情緒,臉色仍舊有些發冷。
易宸煜轉頭看看沈君放,稚嫩面龐露出為難表情,小心翼翼把琉璃瓶塞到沈君放懷裡,一雙明亮眼睛哀求地望向司馬荼蘭:“國師叔叔真的病了,皇弟們說國師叔叔白天會昏倒,兒臣求求母后,不要再罵國師叔叔……”見司馬荼蘭胸口劇烈起伏、餘怒未消,易宸煜想了想又回頭看沈君放一眼,猶豫片刻,忽地跪在地上:“國師叔叔是兒臣的授業恩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母后怎麼可以罵兒臣的父親呢?宮裡的下人都不理兒臣,皇弟們也要欺負兒臣,只有國師叔叔對兒臣好,母后開恩,就饒恕國師叔叔這一次好嗎?”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所以當師父的等同於父親……稚童的荒唐論斷令人啼笑皆非,饒是氣頭上的司馬荼蘭也忍不住鬆緩臉色,長長嘆了口氣。
“枇杷膏留下,你回房間溫習功課,母后沒有罵國師叔叔,只是商量些事情罷了。”
顯然,司馬荼蘭的安慰沒什麼說服力,易宸煜半信半疑看了眼沈君放,粉嫩小臉上寫滿擔憂。
“太子殿下回去吧,我和皇后娘娘真的是在商量事情,等下商量完就去看你好不好?”沈君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摸了摸易宸煜頭頂,“之前教你的國策定略讀懂了嗎?去複習複習,一會兒我可要考驗你一番。”
看到沈君放笑容易宸煜終於鬆了口氣,拉拉司馬荼蘭袖子,揉了揉眼睛甕聲甕氣:“母后,兒臣先回去了,等下您一定要讓國師叔叔來找我啊!”
司馬荼蘭生硬微笑,點頭應允,目光一直送易宸煜小小背影獨自離開。
緊張氣氛被易宸煜的出現打破,方才激動情緒一去不返,司馬荼蘭閉著眼站了許久,終是扛不住身心俱疲發出一聲幽長嘆息。沈君放看得出她緊繃的精神已經瀕臨極限,待到咳聲緩些立刻直起身子,慢慢退到半開門前:“皇后娘娘的擔憂微臣明白了,我會在不損害皇上利益的前提下儘可能幫助司馬將軍。事實上微臣受司馬將軍所託,一直想找個機會對皇后娘娘說一句話,也算是個提醒。”
“什麼話?哥哥怎麼不親自對我說?”司馬荼蘭蹙眉。
“怕說了皇后娘娘不往心裡去,又當是老生常談,嫌司馬將軍心術不正。”沈君放看了眼房外,並無其他人在周圍,深吸口氣壓低音量,“司馬將軍手中權勢所剩不多,能幫襯皇后娘娘的地方少之又少,而娘娘習慣了為皇上隱忍,這樣下去早晚要被圖謀不軌之人欺壓陷害,下毒一事便是例子。司馬將軍躊躇許久才來找我,希望能透過我勸說皇后娘娘該用權時就用,莫等妖魔鬼怪都伸出爪子傷人才反擊——我也是如此思量的,皇后當保重自己才行。”
少頃沉默。
“我明白。”出乎沈君放預料,司馬荼蘭表現得十分平靜。
前朝平靜表象下風雲湧動,各股勢力正在悄然形成,後宮瑣事更是從未停歇,爭寵奪勢愈演愈烈。所有這些變化無一逃脫司馬荼蘭雙眼,從下毒事件不了了之後她就知道,如今處在風口浪尖的人不再是蘇詩韻,而是皇后寶座上的她。
多少風風雨雨她都獨自捱過,為的是讓易懷宇省心,也為緩和他與司馬家的矛盾,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易懷宇不再是她瞭解的那個男人,倘若連他最信賴親近的沈君放都如此勸告,只能證明一件事——
忍耐已經解決不了問題,她必須為自己、為司馬家,為無辜的易宸煜早作打算。
江山故曲Part。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