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寒心,也多傷人。最後他偏過臉去不看她:“我不懂,蘇流年,你缺錢用嗎?”
這句話便是創口貼,撕掉了就還原了傷口本來面貌,呈新鮮肉紅色,最沒有抵禦病菌的能力。她說話一向思維慢,所以間歇的沉默已是他習以為常的等待了。他以為她要動怒,這樣□裸的暗示將她說得如此不堪。
但她沒有,甚至微微笑起來:“程灝你以為……哈,是,我以前是很缺錢,一個人摸爬滾打的滋味你不會嘗過的。”“所以你可以出賣自己來求得物質上的享受?”“別說得這麼不堪,我沒有出賣……相互利用你懂嗎?他需要精神依託,而我恰好需要金錢幫助,談不上出賣。而且程灝,你不覺得我們談這些毫無意義嗎?”
確實毫無意義,她的面孔再未改,都已不是記憶裡的靈魂了。就像是水向東流,人向高走,他沒有那樣的本事扭轉乾坤,沒有本事引著時間的水逆流向西,帶回那個笑容靜婉,眉目精緻,乾淨如細絹的蘇流年。
滿牆桂影滿天月
蘇流年的夢裡總有高掛的滿月,斑駁的水泥牆,和枝葉繁茂的矮小桂樹。隔著破落的鐵閘門,有白衣勝雪的翩翩少年,有眉目乾淨長髮服貼的少女。
十七八歲的她是什麼樣子,洗得發白的校服,胸牌,和一個碎花布拼貼起來的書包。她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迎來了高三到來,其實不是開學,而是學校變相的補課。新分配的班級,誰都是新鮮的。她的名次不多不少25,不冒尖,但也不會是老師眼裡的差生。而且這樣的成績在同學中也討巧。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文科班,大群女生壓著她,大片男生死在她後頭,總是不招人非議的。
但佔據榜首的居然是男生,以政史接近滿分的成績傲視群雄。流年拿手指點在牆上的名單看,果然是程灝。
也並非是純情校園小說中的天才少年,家世好,頭腦好,樣貌好,僅管這些他確實符合。在蘇流年看來,程灝的出色不過是家庭教育的緣故。他的父親是本市市長兼市人大代表,母親有自己的家族企業,自然對兒子極為嚴格。說聰明也確實無可非議,否則他不可能文理皆上乘。但他也絕非人前那樣輕鬆。有一陣子學校挑了一批尖子生去省裡參加物化競賽,蘇流年總能看到他視窗的燈亮到很晚。她並非可以去關注他,只是平時住得近,一抬頭就看見了。
儘管住得近,但環境是雲泥之別。她和外婆住在年久失修的老院裡,單間的,一個小後院和一個前廳,周圍也全是這樣的房子,曲徑通幽,一般人摸不出去。一牆之隔是程市長分配到的房子,剛開發的樓盤,高一下學期他們一家三口搬來。父母都是市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待人又客氣,程灝又儼然是學校風雲人物,連阿婆都知道他的大名。
後來就經常遇見,他們從沒說過話,但程灝想來是認識她的,分配座位時她就坐在他後面,他還特意轉過來看了她幾眼。他們班的位置非常奇特,男生一排,女生兩排,是有意要將男生岔開,因為男生少,一聚到一起就會有英雄心心相惜的感覺,特別鬧騰。程灝的位置佔據天時地利人和,既是老師關注的最佳視角,周圍又全是好學生,而且美女集中,除了一個蘇流年。她自己也清楚,能坐在這裡是老師的特別關照。她的家庭條件很不好,老師無非是可憐她才這樣安排。
當然還有例外,她的同桌宋楚,因家裡有錢,人又漂亮,也被安置於此。流年與周圍的人不熟,她雖說與宋楚一桌,但涇渭分明,話說的也少。因為蘇流年曾拂過她的面子,那時週五新增自習課,宋楚不停與她聊天,話題她並不熟悉。流年還在為一條解析幾何傷腦筋,更是有一搭沒一搭。宋楚一個人說未免太無趣,拱了拱她:“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蘇流年很客氣地抬頭放下筆:“我聽了,只是我對這個沒有什麼研究,有什麼不能下課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