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是一盞燭火點亮,與之遙相呼應,接著又是一盞,一盞又一盞,慢慢地,越來越多,零星的火光在漫天的黑暗中連線成一片通透的光亮。
人聲漸漸嘈雜,打破了谷中的沉寂,遠遠的,可以看見,不同的人自不同的房中奔出,湧聚到同一處地方。有的奔進內室,更多的守候在門邊。
夜,還在繼續,這一處,卻燈火通明。
原生的確憔悴了許多,好像一夕間平添了諸多白絲,草草的披了件外衣,散著發便出現在尤清洄眼前。
眼中滿是期待,燈下,尤清洄可以清晰的見到他眼底浮起的水光。
衝他笑了笑,尤清洄柔聲道:“原生,麻煩你將浮生扶起。”
原生定定的看了尤清洄片刻,哽咽著拼命點頭,眼中蓄積的淚水終是決了提。
浮生還沒意識,不能自行吞嚥,往昔丫鬟們喂藥都是小口小口往他口中塞,往往都要花費上許久。
而這解毒,卻是愈快愈好。
尤清洄決定用酒壺,酒壺壺嘴的形狀最為合適,有一點坡度,上端圓弧,下端尖利。
又囑咐恭叔,待他喂完一大口便輕抬浮生下顎,助他下嚥。
原生也不顧禮度索性脫了鞋爬上床,坐到浮生裡側,緊握著他手。
羅度抱著酒罈緊張的站在床側,猶豫了許久道:“不如以口相渡。”
尤清洄:“費時,且唇齒相依,恐會過了病氣,對喂藥之人也不利,此等雜談小說裡的招數不適用於現實。”
隨著一口口的燒刀子下肚,浮生的臉色漸漸紅潤,不過這也可能是酒喝多的緣故。更令人欣喜的是,喂到後來,下顎還未抬,浮生的喉結已是滾動。也就是說,不需旁人相助,浮生已可自行下嚥,這絕對是振奮人的好事,離浮生睜眼又近了一步。
尤清洄摸摸浮生腹部,微微鼓起,還能聽到細微的水流鼓動聲,估計已經差不多,便停止了喂酒。
等了半盞茶時間,尤清洄再次割了浮生手指,在第一滴色澤正常的血液滲出時,便止了血。
再看浮生指尖,被割過許多刀,舊的未復新的又添。但這一次,是最後一次。
眾人相視,皆是喜不自勝,尤以原生羅度為甚。
尤清洄診了診脈,確已找不到中毒跡象,連那詭異的硬痕也是消退許多,應當很快便可消失。
“脈象平穩,呼吸均勻,浮生應當不日就能醒來。”尤清洄又問恭叔:“恭叔,磁石可是準備好了?”
恭叔道:“小少爺,打磨的師傅說,明日便可完工。”
尤清洄點頭,又見原生羅度一人一邊握著浮生的手,好似下一刻他就可醒來,便道:“時候不早,都回去休息吧。浮生起碼得等背後的針除去才能醒。”
也不知他倆聽進去沒,俱是一動不動,尤清洄無奈,“原生,羅度,你倆也是,回房好好睡一覺,你們總不希望浮生一醒過來便看到你們那副比他還憔悴的樣子吧。”
羅度一臉的不放心,尤清洄道:“我會叫丫鬟守著。”
方才叫進門卻沒派上用場的丫鬟規矩安靜的立在一旁,尤清洄瞧著她眼熟,想起那是恭叔說的大丫鬟。
“丫頭,你叫什麼?”
丫鬟垂頭拜了拜,“回谷主,奴婢苗紅。”
“苗紅,你再帶個丫鬟守著浮管事,有任何異狀及時通知我們。”
“是,谷主。”
按說了了心中一樁大事,心頭鬆懈,倦意上湧,不多時便能入睡,可尤清洄卻是如何也睡不著。
腦中掠過許多畫面,過去的,現在的,以及將來可能發生的,越想越清醒。
身子疲憊,精神清明,翻來覆去,直到天微亮才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