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太師府。
舒老太師在為東霽嘔心瀝血一輩子之後,終於承受不住身體的日漸湮滅,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卻因心中一直有所掛念而落不下最後一口氣。守床的是他的一雙兒女,舒義和舒小婉。兩兄妹已經長成,出落得標誌大方。舒小婉喂父親吃過藥後,替他掖了掖被子,感受到父親的即將離去,忍不住低泣出聲。
“小婉,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哭鼻子了。”總是忙於政務,卻忽視了自己的孩子,彌留之際,才發現孩子們已經這麼大了,小時吵著鬧著要他抱的記憶似乎就在昨天。來不及享受天倫之樂,就要面對永別,他這個父親做得真不稱職。“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誰都會死,小婉要堅強,以後你和兄長要更相親相愛,父親會和阿孃,祖母保佑你們的。”
阿孃、祖母、父親相繼而去,以後就只剩下她和兄長兩個人了,思及此,舒小婉更是抑制不住地趴在父親的被褥上失聲痛哭。站在一旁的舒義也是偷偷抹了抹眼睛。
趁著還能說話,舒太師把一個父親的殷殷叮囑和祝願說給舒小婉和一旁的舒義。末了,他輕輕拍拍舒小婉的手說:“小婉,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來。”
父親只支走了小婉,看來是有話單獨對自己說。果然,在女兒面前,他是慈愛的父親,對於兒子,他更多的角色是太師。
“義兒,找到他了嗎?”
舒太師所說之人便是老師癸乙極力給他推薦的雲敬梧。之前兩次回鄉,他見過,在眾多學子中,確與眾不同,無論作文還是辯論,他總能條分縷析,說得頭頭是道。許是出生平凡,相較於世家子弟,雲敬梧在回答癸乙先生的問題時總是用農民、商人、工匠等芸芸眾生舉例,少有古時名人,就是因為這樣,通俗易懂,總能贏得癸乙的讚歎不已,直呼“柱國之才”。舒太師曾想要把他接到盛都,癸乙拒絕了,只說時機未到。雲敬梧自己也拒絕了,說首陽林間的野獸還沒獵盡。
前些日子,舒太師預感到自己時日不多,而籠罩在陰雲之下的東霽,外有以西良為首的各諸侯國虎視眈眈,內有王子們覬覦王位,諸位大臣擇邊站位,王位爭奪戰隨時會爆發。癸乙以前說時機未到,而現在,難道不就是最佳時機嗎,東霽急需要一個能撥開濃雲迷霧的人出現。
一年前,舒太師回了趟首陽,老母已逝,他回去是為了見癸乙老師,求學堂學子。卻不想撲了個空。彼時,南杵國突然發難,邊關危在旦夕,那時全國急徵士兵,首陽一帶的適齡男子幾乎全被徵召入伍,即使是上有老母的家中獨子云敬梧也未能倖免。
癸乙學堂的一干學子所授受的是經世治國之法,雖涉及一些行軍作戰之法,可畢竟只是課堂爭辯,僅留在理論層面,最多隻是幾個年輕學子偶爾心血來潮活動活動筋骨。此次被強制扭送戰場,那就是性命攸關的事了。
“老師,您就不怕自己辛苦培養的學生折在戰場嗎?”舒太師當時問癸乙老師。
癸乙老師沒回答,學堂裡的一個孩童搶著說:“敬梧師兄聽說戰場在隱山一帶,便沒有申請免徭役,而是非常自信地保證他會帶著所有的師兄弟平安回來。”
癸乙捋捋鬍鬚,淡定地補充:“這是我給他們的一場實踐課,你且等著罷。”
而這一年以後,病入膏肓的舒太師再次遣人前往首陽求取人才,卻被告知,雲敬梧等人於南關戰場失蹤了。
不能為東霽尋到治國良才,舒太師自覺愧對東霽,悲傷之餘,吐盡一口鮮血,從此臥床不起。
“父親寬心,已加派人手,很快就會有訊息的。”尋人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舒太師雖然心急,卻也無可奈何。深嘆一口氣,希望上天護佑東霽。
“義兒,三位王子,你怎麼看?”
從不站邊的父親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