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口,尹長公主在對後面那片自以為悄悄聲的竊竊私語……置若罔聞。
有什麼好抱怨的呢?從打定主意回京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今天的一切……這,都是必付出的代價。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
真的!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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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的宮門前,又一輛香車停下。
在侍女們的攙扶下,一位妙齡美人款款下車,蓮步輕移踏入供命婦們等待召喚的遊廊。
“齊王主……”
“仲姬……”
“少君夫人……”
譁……廊內眾人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動作快的立馬湊上前將來人圍在中間。這是齊王主劉若生子後第一次在公眾場合路面,熱情的問候聲此起彼伏,幾乎把她淹沒。
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年輕夫人攀住劉若的臂膀,忙不迭地問起新生兒情況:“從姊,侄兒呢?來否?”
“胡說!宮闈重地,豈可攜外男擅入?”和前者面貌相似,很明顯是姐妹的命婦伸出食指戳妹妹的額頭。
深宮,居住了大批美女和宦官的後宮,是完全為君主一人服務的。自周朝建立完整的深宮制度開始,最不允許的行為之一,就是:將外來的嬰兒帶入後宮。這是可以判夷滅三族的不赦之罪——沒辦法分辨,實在沒辦法分辨,誰讓小孩子小嬰兒都長得很像呢。
娃娃臉嬌笑著繞了齊王主躲閃,全不見適才端立等候時的端莊鳳儀,哪像個已婚婦人啊!
遊廊裡,善意的笑聲漫起,長長寬寬的大袖掩了櫻唇,一大群貴婦花團錦簇、巧笑倩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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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建國六十年,高門間透過錯綜複雜的通婚和聯姻,彼此多少都沾些親帶點故。類似裙帶交纏的情況,尤以京都貴族圈為甚。
劉若不是在長安長大的,但齊王主的母親——現在的齊王太后——卻是從京師名門嫁去齊國的閨秀。嫡親姨媽武陵侯夫人又一直住在京城裡。當初齊王主一嫁入竇家,武陵侯夫人就領了姨甥女在長安所有重要豪門中跑了個遍。憑藉母系親戚的幫襯,父系的王族血統,還有富庶齊國的靠山,劉若很容易地被長安貴婦圈接納了。
這很少見!長安的貴婦圈,是遠比大漢貴族階層更頑固更自傲的存在,內部成員之間彼此通好互相照應,對外則抱團排斥異己。除非從小在其中長大,外來女子少有能被接收為一員的——那不是靠‘婦憑夫(子)貴’就能參與進去的地方。某些女子即使熬到位尊年長,也依然不能踏足一步,例如:條侯周亞夫的母親,堂邑侯陳午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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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太多了!不管人不認識,劉若只記著柔柔地答話;中途還時不時停下,向幾位長輩行禮問安。一路下來,頭上都見汗了。
快到長廊盡頭時,入眼正看見獨立一隅的尹長公主。
抬步正欲上前見禮,齊王主忽覺自己的衣袖被從後面拉了一下。
回頭,東陽侯夫人飛快地夾了夾眼皮,咳了一聲,然後鄭重介紹:“王主,此尹長公主!”
“尹……長公主……”秀眉凝起,劉若遲疑著搜尋記憶中有關先帝庶女的相關資訊。
豁然想起,齊王主當下收步,立定。長袖中右手覆於左手之上,雙手高舉至額,一躬到地,行了個最正式不過的漢禮:“妾見過長公主。”
唇邊浮出一抹悽然的笑意,尹長公主伸手虛扶:“同姓同宗,不拘於此。”
沒有開口,禮畢,劉若兀自輕盈地站直,轉頭,離去。
沒錯,她們都是劉姓,都是大漢皇族的宗室女,是同一位祖先繁衍下來的後裔……本應,親近。
只是,現在於這遊廊中站著的,就沒有其她劉姓宗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