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那句話裡包含了幾分揶揄,可那微弱的光線下少年帶笑的清澈眼神,已然深深印刻在易暉的腦海中。
他把周晉珩說的所有的話都當了真,包括這一句玩笑。從那一刻開始直至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不僅把周晉珩當成老公,更是看作這個世上和他最親的人。
他還天真地想就這樣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從回憶中抽離的時候,易暉尚有些怔忡,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周晉珩似有察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幫他把手帕繫好就退回原地。
易暉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他把書包裡的水和餅乾拿出來,分了一半給周晉珩,還讓他把手機燈滅了拿回去,省得待會兒沒電了。
周晉珩起先說不用,見易暉堅持,便沒再推脫,接過去只喝了水,餅乾放在一旁沒動。
外面雨勢漸強,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過了傍晚天更黑沉,山間的能見度越來越低,透過帳篷的透明窗戶,只能看見連成一片的婆娑樹影。
整個白天幾乎都在爬山,後來因為天氣變化又把自己嚇個半死,這會兒好不容易放鬆下來,易暉打算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回頭一口氣衝下山。
書包當枕頭,毯子掀開蓋好,側身躺下時正好背對周晉珩。帳篷裡面還算寬敞,一人一邊互不相干。
剛要閉上眼睛,聽到手機響。易暉把毯子扯到耳朵尖,手蜷在毯子底下點開微博,意外地發現這會兒訊號更好了,首頁都能輕鬆重新整理。
點進通知介面,看到哆啦哼哼發來的訊息:回家了嗎?
易暉縮在毯子裡打字回覆:沒呢,天氣不好,被困在山上了[哭]
哆啦哼哼:沒事吧?
易暉:沒事呀,雨停了就能下山了
哆啦哼哼:有人跟你一起?
看到這行字,易暉想起帳篷裡的另一個人,莫名覺得如芒在背:嗯啊
哆啦哼哼還偏要問:誰?
易暉含糊地說:朋友的朋友
哆啦哼哼:靠譜嗎?
雖然覺得話題的走向怪怪的,易暉還是回答了:還行吧,我不會搭帳篷,是他幫我搭的
哆啦哼哼:那你覺得我靠譜嗎?
易暉更迷惑了,可既然對方問了,他便認真思考了下,想起對方之前幫過自己不少忙,回復道:靠譜呀,哼哼最靠譜了[太開心]
兩人隨便聊了一會兒,易暉放下手機繼續休息。
興許白天太累,居然真的睡著了。不過睡得很淺,一點動靜都能把他吵醒,比如周晉珩接電話時的說話聲。
「餵……嗯,找到了……從山下再爬回去也沒花多長時間……你先走吧,抱歉不能送你了……什麼真的假的……我認真的,沒在開玩笑。」
周晉珩的聲音壓得很低,迷迷糊糊中,易暉沒聽明白這通電話的主題,只從中提取到「他本來下山了後來又返回來找我」這一個資訊,心想醒來得再謝謝他,越是不熟才越是要表現得客氣。
再次醒來是察覺到有人靠近,窸窸窣窣的微小動靜與外面的雨聲融在一起,比說話聲要輕得多,可易暉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不敢妄動也不敢睜開眼睛,生怕自己的應激反應又會暴露什麼。
好在靠過來的人也不想驚動他,先幫他把毯子拉到底,蓋住露在外面的幾個腳指頭,隨後手在毯子邊緣小心翼翼地徘徊,在某個恰當的時機,輕輕握住他垂放在身側的一隻手。
小臂被一點點抬高的過程中,易暉的心跳逐漸加速,若不是帳篷裡太黑,定會有人發現他緊閉的眼皮正戰慄不止,睫毛也跟著窣窣顫動。
太近了,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怦然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