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苦心嗎?”白綺歌語氣依舊嚴厲,白灝羽卻意外地發現,那張蒼白麵容上藏著幾許溫柔。側頭看看寧惜醉,碧眸男子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專注目光凝視在白綺歌身上,手裡的摺扇也忘記搖晃,靜靜握在掌心。
比起總是猶疑不決的遙國太子,像寧惜醉這樣體貼又懂她的人更適合相伴吧?白灝羽朝寧惜醉笑了笑,沒什麼特殊含義,只是覺得應該如此。
哭聲漸漸微弱,抱緊風箏的手臂也慢慢鬆開,玉澈抹去淚水仰頭,看逆光之下白綺歌平靜面容。
“玉澈,如果你覺得自己有錯就更要好好活下去,活著是件很奢侈的事,許許多多的人拼命想要活下去卻不得不面對死亡,而你有機會繼續站在人間,還想要把這機會親手粉碎嗎?”膝蓋一曲,白綺歌半蹲在玉澈面前,如長姐一般溫柔地將玉澈抱在懷裡,那份冷厲瞭然無蹤。輕輕移開風箏,白綺歌貼近玉澈耳邊,聲音清淡只容二人聽見:“替二哥活下去吧,帶著他對這世間的眷戀活下去,等戰火結束,等幸福降臨……這將是你後半生最大的意義。”
因為走過死亡的孤獨,所以最清楚活著是多麼可貴,哪怕心碎成拾不起來的塵埃也要頑強堅持,只為那些逝去的人,為那些已經無法圓滿的夢。
逝者已矣,生者殘存。
寂靜半晌,凌亂房中爆發出嚎啕哭聲。寧惜醉沉默轉身,搖開摺扇遮擋住零星落下的雨滴,無人看見的白皙面龐上,一縷愧疚黯然閃過。
梁施城解圍後,時光流逝似乎變得飛快,安陵軍聯手寧惜醉這個富商將糧食源源不斷輸入城中解百姓之急,城外則由盧飛渡與昭國三位將軍共同率軍駐守。有白敬甫這個運籌帷幄的一代名將在,兩國聯軍硬是以一萬一千人的數量抵擋住遙軍剩餘兩萬多兵馬,並將戰線推到護城河外四十里,可以說,此時的遙軍已經對昭國都城構不成任何威脅。
九月初一,中州最出名的華蘭節,年輕男女互相傾訴心事結下姻緣的好日子,白綺歌以個人名義送信至遙軍請遙軍主將到城下約談。易宸璟在四位老將的“陪伴”下撐著傷病交加的身子勉強前來,二人城上城下,四目相接而未發一語,短暫而離譜的約談以白綺歌一支長箭飛射收尾。
箭沒有射向任何人,而是釘在了易宸璟所馭馬匹蹄下,陸楷大惑不解,拾起箭才發現箭翎裡綁著一封書信。易宸璟似是早知道書信內容,一聲不吭提馬往回走,卻在走出數十步時突然停住,呆立許久,忍不住回頭張望。
城垛上,瘦長身軀依舊迎風玉立,仿若一尊雕像紋絲不動,淡然面容無悲無喜。
他卻明白,這時的她,必然如他一般忍得撕心裂肺。
相守三年餘,從最初的互相憎恨到繾綣難分,他們在一起的緣分終是無可奈何耗盡,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各自責任,曾經的誓言不得不銷燬作廢,連她最後送他的禮物也是如此傷人,帶來蝕骨之痛。
那是一封,休書。
“既然他不肯寫,那就由我來寫好了,不過一紙休書而已,誰寫不是一樣呢?都是為各自的堅持,總要有些犧牲才行。”
喬二河把白綺歌的話轉述給易宸璟聽時,易宸璟表現得很平靜,甚至沒有多問一句,她看起來是否傷心。白綺歌是個很會掩藏心事的人,他知道,即便委屈難受到不行她還是會笑著面對其他人,所有苦與痛獨自嚥下。
“二河,收拾收拾準備撤兵吧,這場仗我們已經一敗塗地。”收好字跡工整的休書,易宸璟淡道。
喬二河迷茫,困惑地看著終於開始喝藥的易宸璟:“殿下不要太子妃了嗎?太子妃一定是在氣頭上才會做出這種決定,殿下只要去勸一勸太子妃一定會聽的呀!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相遇……”
說著說著,粗壯的男兒竟孩子般抹起眼淚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