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蘇洵聽歐陽修娓娓道來是深有同感。
他這才知道身居高位的歐陽修也有煩心事,用歐陽修的話來說,他膝下幾l個孩子,唯獨長子歐陽發是個極內向的性子,每每有年輕有為的後生前來拜訪,他都會請著歐陽發幫著招待一二。
不為別的,只為了歐陽發能與外頭的人有所來往。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比大姑娘還文靜,這如何能行?
說到這裡,歐陽發就連連搖頭:“……可我那兒l子卻不是一般的文靜,一開始我差人請他時他還能勉強出來一兩回,後來就藉故不來,最後卻是連理由都不找,說不來就不來。”
“性子文秀些也就罷了,偏偏他每頓飯用的還比不上一隻貓,實在叫人擔心。”
方才他雖平易近人,但蘇轍心裡還是存著幾l分忐忑,擔心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惹他不高興,如今聽到這樣一番對兒l子的數落,很快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
蘇洵更是替歐陽修出起主意來,最後更是道:“……別的孩子性子如何我不知道,但我那兩個兒l子卻是脾性極好的,一個活潑外向,一個沉穩有度,大人放心好了。”
他甚至想說三個孩子出門轉一圈,興許歐陽發挑食的毛病都能治一治。
可他想了想,為求穩,這話還是沒有出口。
歐陽發看著街上絡繹不絕的百姓,一出門就有幾l分後悔。
他已忘記自己上次出門是什麼時候。
走在路上,更覺得這些人有意無意都在打量著自己,愈發覺得不好意思。
蘇轍一直陪在他身邊,瞧見他這般模樣,低聲道:“歐陽兄臉色怎麼有些不對勁?可是有些不舒服?”
歐陽發自不好意思說街上的男人女人都盯著自己,那樣未免太自戀了些,只搖搖頭說無事。
蘇轍隱約也猜出幾l分來,道:“無事就好。”
他猜這位歐陽發是“社恐”,按理說人的性子大不相同,外向或文靜都算不得什麼事兒l,但嚴重影響到生活就不好了。
而且凡事都有個適應過程,多出門幾l次就好了。
蘇轍為分散他注意力,有一搭沒一搭與他說著話,問他們歐陽家祖籍在哪裡,他可有定親,家中有幾l個兄弟姐妹之類的話。
歐陽發一時間自顧不上那些盯著自己看的行人,只能強打起精神來回話:“……我下頭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說起來你們兄弟應該與我那兩個弟弟也能談得到一起去的,他們兩人與我不一樣,從小師從名家,擅讀書寫字,不像我,從小就對這些旁門左道感興趣!”
“歐陽兄這話說錯了!醉心音律又豈能算旁門左道?”蘇轍雖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從他的話中大概也能知道他為何如此“社恐”。
想想也是,歐陽發身為大文豪歐陽修多年才得來的長子,一出生就備受矚目。
可他卻無心詩書,旁
人見了自是訓導不斷。
一來二去的,他就不願與這些人來往。
越是如此,就越是怯於見人。
蘇轍見歐陽發一臉困惑,顯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含笑到:“歐陽兄,我問你,你醉心音律可有妨礙到旁人?”
“自然沒有。”
蘇轍又道:“既然如此,為何歐陽兄要這樣說自己?”
“看到你,我想到了我故去的翁翁,我翁翁去世已有幾l年,去世之前因酒後種菜摔了一跤,當時昏迷了好些日子。”
“所以從那之後,我爹爹他們一看到我翁翁種菜就直皺眉,可歐陽兄猜我翁翁說什麼?”
他看著歐陽發的眼睛,不急不緩道:“我翁翁說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一晃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