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流著汗。
門口年輕的接待員好心趨近她,「老太太,需要幫忙嗎?天氣熱,當心中暑。」
老太太?
啊是,指的是她。
一下子就老了,這時間真是作弄人,不是宛如昨天嗎,四個人約好了,去看電影,去喝咖啡,許旭豪如果說聲「舜娟你這件玫瑰紅絨線衫真好看」,她就高興一日。年輕的她,比香如矮、胖、黑,仍然不失俏麗,若世上沒有姚香如就好了,只有姚香如一人能把她比下去。
是姚香如,到哪裡都帶著蘇舜娟,好叫蘇舜娟作陪襯,「舜娟,你到那處去跑一趟」,「舜娟,煩煩你拿這個去同某人說一聲」把她當侍婢看待。
衣服,鋼筆用煩了,順手贈於蘇舜娟,買票的時候,老是說「舜娟家窮,我來。」
那樣出口成章地侮辱別人,天真地、理所當然地把同學踩在腳下,眾人還昧著良心稱讚姚香如大方慷慨可愛。
默默忍耐多時,蘇舜娟終於得到報復的機會。
秘密揭露之後,香如的雙目露出幼兒惶恐時的迷糊,嘴巴輕輕張開,已經沒有痛苦了吧,人將死之前,是沒有痛覺的。
蘇舜娟不會忘記該剎那。
她躑躅離去。
值得嗎?
值得的,她忽然又笑了。
韶韶追到門口,「走了沒有?」
接待員答:「那個老太太?走了。」
韶韶鬆口氣。
蘇舜娟並非來尋求寬恕,她是那種不住到現場徘徊的兇手,她犯的案子十全十美,她引以為榮,不怕一次又一次面對受害人的親屬。
韶韶打一個冷戰。
「大姐,會議要開始了。」
「馬上來。」
韶韶拉一拉衣襟,補一補粉,仰起頭,走進會議室。
那一夜,她發覺鄧志能在勤奮填寫表格。
「大嘴,挑燈夜戰呀?」
「替你申請入籍。」
韶韶一怔,「我有說過要拿外國護照嗎?」
「我很懂得接受暗示。」
韶韶握著啤酒坐下來。
小鄧作威作福,「走開,別妨礙我工作。」
這時電話鈴剛好響了,韶韶出去接聽。
一個陌生有禮的聲音:「我找區韶韶小姐。」
「我正是。」
「區小姐,我是一名律師,我姓劉,我代表姚照昌先生。」
名字是完全陌生的,但是姓姚,韶韶心一動。
「區小姐,據姚先生說,他是你的舅舅,而姚茂鑫老先生,則是你的外祖父,你們失散多年,如今他前來相認。」
韶韶不出聲。
「區小姐?」
「我在這裡。」
「姚先生想同你見個面。」
韶韶忽然說:「失散多年,早些時為什麼不來找我們?」
可是劉律師回答:「我是人證,區小姐,在過去二十多年間,姚家從未停止尋訪你們。」
「要到今日才找到?」
「我們最近才看到姚香如女士的訃聞。」
韶韶不響。
這時鄧志能出來問:「誰?」
「我們曾登報尋訪良久,最後斷定姚香如女士也許已不在本市居住。」
韶韶氣餒。
「我能代姚先生訂一個約會嗎?」
「明天一早八時,我在文華咖啡廳等他。」
「下午方便嗎?他下午比較空。」
韶韶惡聲惡氣的說,「他起不來,那不見面拉倒,我記憶中從來沒有這個舅舅,我不稀罕。」
劉律師默然。
「對不起,劉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