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韶維持沉默,過一會兒嘆口氣,「那麼,許旭豪的事跡就永遠湮沒了。」
「中國最多無名英雄。」
韶韶點點頭,黯然道:「我知道有無名英雄之墓。」
「我去打聽過,有位長輩當年住在上海虹口區,彼時夜夜聽見槍聲,知道又是槍決大學生,韶韶,不止許旭豪一人犧牲。」
韶韶託著頭,「也許,不讀大學,什麼事都沒有。」
「正是,只有二十一二三歲的人才有那樣的勇氣。」
韶韶把面前的酒瓶一推。
鄧志能知道是回家的時候了。
睡到半夜,韶韶忽然自床上坐起來。
「我知道了,那人是蘇舜娟!」
鄧志能被愛妻嚇得魂不附體,「什麼事,你知道了什麼事?」
「蘇舜娟,出賣我父親的是蘇舜娟,我怎麼一直沒想到,」她抓住鄧志能的手臂,「你明白沒有?」
鄧志能呻吟,「老婆,試試天亮後才測試我的智慧。」
「是她啊。」
猶如暗室中開亮了一盞電燈似的。
區永諒比她先弄明白。
韶韶推鄧志能,「你這會子明白了沒有?」
鄧志能不愧是一流丈夫,他已經清醒,並且說:「原來蘇舜娟愛的也是許旭豪。」
是,這是一個悲劇故事,兩個男生都愛姚香如,兩個女生都愛許旭豪。
故事到了一半,蘇舜娟得不到許旭豪,區永諒得不到姚香如,兩人恨得那麼厲害,各自設計出賣許旭豪與姚香如。
韶韶一再說:「是蘇舜娟。」
這個時候,鄧志能不由地機伶伶打一個冷戰,那蘇阿姨恁地功心計!
黑暗裡鄧志能與妻子四目交投,發覺韶韶與他有同感。
過半晌,鄧志能說:「那是一個大時代,人心受到極端苛刻的試驗,不可揣測。」
「是她。」
「是,是她,等到區永諒終於娶得姚香如,她又再上前去破壞好事,把區永諒告密之事洩露給姚香如知道,逼得姚香如離開了區永諒。」
韶韶忽然歇斯底里地笑出來,「可是,蘇舜娟一直生活在痛苦中。」
「你若相信小學課文,便知道有害人終害己這句話。」
「可是他人被她害得那麼慘。」
「是,可是你試想想,許旭豪與姚香如到了本市,兩人會白頭偕老嗎?」
「不一定。」
「兩人又是否一定會活至七老八十?」
「也不一定。」
他們有一位朋友,一直想念早逝的丈夫,一邊再婚,一邊無限思念,可是旁觀者清,都看得出二人興致不合,他如果不是罹病,早已與她分手。
「世事難料,睡吧。」
「還睡,你這沒有心肝的東西,還能睡?」
「咄,只要無病無痛,你又在我身邊,我就能睡。」
韶韶又一次為鄧志能的邏輯感動。
真的,一個人生活目的,不外是健康快樂,何用處處與自己作對。
鄧志能說得出做得到,轉一個身,繼續入睡。
韶韶起床。
忽然之間,她有種渾身輕鬆的感覺,到廚房,為自己做了個豐富的早餐。
終於知道仇人是誰,如釋重負。
她緩緩進食,開頭覺得有點油膩,漸漸習慣,吃完後只覺有力氣。
韶韶悲哀地想,會不會是痊癒了呢?這樣大的創傷,也能癒合嗎?
本領太大了,生存能力太強了,韶韶不由地感慨起來,十分自憐。
她曉得有種比較矜貴的人,一受打擊,終身不起,倒在床上呻吟不已,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