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鏡裡的自己發愣,這事怎麼又跟自己扯上關係了?
隧道、資金、稅收、財政贏餘,李家明從頭至尾地捋,突然明白了過來,問題還是出在資金上。憑正常的財政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撐這個工程,只有透過銀行貸款。銀行已經商有化了,不可能再象以前樣政企不分,再來幫政府揩屁股。
怎麼辦?不用去打聽,李家明都知道對方的打算將藥廠、模板廠未來幾年的稅收抵押給廠子自身,讓自己父親和吳叔去幫著搞貸款。吳叔是個有情懷的人,容易說服;而自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能答應代表曾書記的孫主任不再搞事,那就是勉為其難了,怎麼還指望自己父子能同意那種不合理的要求?
哼,二伯和王振國的建築公司只是第一個籌碼,四叔的運輸公司是第二個籌碼。恐怕人家在常委會上提出那個近乎於幻想的建議時,就已經把所有問題都考慮清楚了,只等著自己父子去為他的政績添磚加瓦。
從不低估柳本球能力的李家明暗嘆一聲,哎,小看天下英雄了!
幫還是不幫?幫,自己心裡不爽;不幫,可又得罪不起兩位主要領導。整治一個常委副縣長,哪怕是副書記,都沒有多大的事,但跟主要領導過不去,那就是自絕於黨和政府。
辦企業的,可以不行賄,卻不可與政府關係搞僵,而那二位就代表著黨和政府!清醒過來的李家明,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了一會愣,最終還是決定妥協。說實話,他沒有想過提前二十年,開鑿那條隧道。如今兩位主要領導想建設那條隧道,且不論絕對不能同時得罪兩位主要領導,單出於造福老家的考慮,自己也得搭把手。
什麼是老家?
無論自己有多大成就,無論自己走多遠,夜深人靜之時,最牽掛的還是這片大山、幾丘水田、那幢陳舊的泥巴屋。
出了衛生間,李家明從茶几下拿出父親的‘白沙王’,敬了兩支給王振國和二伯,自己也抽了一支將所有問題又理了一遍,這才提醒道:“王叔,沒你想象中那麼賺錢。”
“我曉得,哪個領導手裡有工程隊?就是讓領導拿乾股,這生意都會賺發!”
哪有這麼簡單?恐怕柳本球想的是跟以前一樣,讓工程隊賺點管理費而已,搞不好還得墊資!
李家明將抽了一半的煙掐滅,沉穩道:“他在屋裡不?”
已經不象五年前樣黑瘦,反而變得白胖的王振國剛才被婉拒了,現在見與柳本球鬥得你死我活的李家明,居然答應了去跑關係,連忙興奮道:“嗯!”
“車鑰匙給我”
“嗯”
李家明隨手接過那把車鑰匙下樓,找半天沒找到那輛桑塔納,這才仔細看了眼手上的車鑰匙。王振國夠有錢的啊,去年買桑塔納,今年給父親投了一百五十萬,現在居然又買了輛豐田霸道,看來二伯跟著他混得也相當不錯。只是他老人家節省慣了的,捨不得花這些錢而已。李家明開著三四十萬的新車到菜市場邊的水果攤上,隨便買了把香蕉和幾個蘋果、一串葡萄,這才去林業局宿舍。
小半年沒見面了,正等著李家明的柳本球笑眯眯地接過禮物,彷彿兩人不曾有過龍爭虎鬥一般,戲嚯道:“懂禮數,還曉得買些水果來。”
正事當前,李家明不想爭這些口舌之利,笑笑地徑直進人家的書房,象是把這當成自己家一樣。
人家不接招,反而讓沾了口舌便宜的柳本球心裡難受,而且還得動手替人沏茶。人家懂禮數,莫非連茶都喝不到一杯?大家又不是街上的小混混,都是穿皮鞋的體面人,哪能鬥了一場就見不得面?
畢竟是職業官僚,柳本球沏好茶,還幫人家放在書桌上,心裡那點不舒服也調整過來了,笑道:“家明,竹地板的事有眉目了不?”
有城府、有涵養,卻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