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堅強和欒一來挨家挨戶地催賬，這一路走下來，十分辛苦。俄國人以前不是很紳士、很有優越感嗎？現在這是怎麼啦？
原來有錢的時候人可以把一切醜陋掩蓋起來，當沒錢的時候，人本身自帶的劣根性就暴露無遺。不是誰比誰更文明，誰比誰更高尚，而是誰比誰錢更多。
當一個人沒錢的時候就會自卑，因為到了超市，別人咔咔地把東西仍進購物車裡，連貨架上的標籤都不看一眼，而你卻只能看著貨架上的標籤發呆，也想把它仍進購物車裡，但摸摸口袋，發現裡面沒錢。
這種自卑可以蔓延到社會的各個領域和各個階層。林堅強至今都忘不了他第一天到教研室報到時的情景。那一天，他推開教研室的大門，房間裡十幾雙藍色的眼睛一齊投向他：中國人！他就像一個美國人突然降落到中國的大街上，立馬引來圍觀，這一刻他也品嚐到了被圍觀的滋味。
林堅強的導師古裡謝夫教授站在教研室前面的講臺上，不厭其煩地介紹著林堅強，他帶了箇中國進修生彷彿十分牛逼克拉斯、很酷，驕傲和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哈哈，原來古教授也崇洋媚外！看來崇洋媚外並不是中國人的專利。
林堅強從揹包裡掏出一套風景照片——北京立交橋圖集。這是他出國前一天在北京報亭特意買的。古教授看完，一臉的疑惑。
“北京的立交橋真漂亮，可是為什麼橋上沒有汽車呢？”
古教授一下子把林堅強問傻了，是啊，照片上空蕩蕩的，所有的照片都是如此。
“中國有句話，要想富先修路。還有一句話，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我們是為未來發展打基礎。”
林堅強急中生智，脫口而出。他堅信，用不了太久，北京的立交橋上就會塞滿小汽車，中國全面普及小汽車也只是時間問題。
那一年林堅強參加了教研室舉辦的校慶活動，每個人面前擺放著幾片面包、幾片香腸和黃油，還有一個蘋果，那種簡樸是他從未見過的，確切說是寒酸。俄羅斯的大學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困境，教授們能待在教研室裡已經是萬幸了。
夏天在不經意間走來，彼得堡的天氣突然熱起來。在領館參加活動時有個朋友說，米樂市場正賣一種短褲，火得不行。林堅強和於芊芊一大早，趁著小楓熟睡，便悄悄溜出了家門。他們想去市場看個究竟，親自感受一下這種短褲的熱度。
倆人從離家很近的濱海地鐵站上車。因為時間太早，車廂裡很空。當地鐵開到下一站時，上來一個老太太，她主動坐到林堅強身邊。
“兒子，你是日本人嗎？”
她問。在俄羅斯，老年人通常直接稱呼年輕男人兒子。
林堅強搖搖頭。
“那你是韓國人？”
林堅強又搖搖頭。
“我是中國人。”
在俄羅斯人的潛意識裡，日本人是亞洲最富有的，其次是韓國，至於對中國的印象，很多人還停留在男人留光頭、梳辮子，女人纏小腳的大清時代。
老太太用驚異的目光重新掃了一眼林堅強，或許這與她的想象差距過大，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坐了兩站地鐵，林堅強和於芊芊就下車了。走出圈樓地鐵站，向右拐，沿花園路直走五百米就是著名的米樂市場。
市場大門口在一排樓房的中間，是個巨大的拱形樓洞，因為天沒亮顯得黑乎乎的，令人不寒而慄。穿過大門口，裡面是個很大的院子，有點像北京故宮，街道橫豎交織、建築物高低錯落，當然都是些低矮的樓房，有些是一層，也有些是二層和三層的小樓。樓的外立面都是乳黃色，因為年代久遠，顯得有些破舊。在通往大門口的馬路上站著稀稀拉拉的人群。一堆人圍在一起在搶著什麼，那場面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