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淼接過牘版來一瞧,臉色不禁就變了——她最近按是勳的要求讀了不少書,學問雖然沒啥長進,基本的文字就識得差不離了。再不是昔年那種半文盲狀態啦——抬起頭來瞟一眼是勳,撇嘴冷笑道:“夫君動手卻快!”
是勳竭力壓抑內心的緊張。板一張正直無私的面孔給老婆看:“是何言歟?吾本無此意,乃陶商自作主張也。”
曹淼質問道:“既如此,如何是張德容為中人?難道不是夫君命他前去遊說陶商,奉獻甘氏的麼?”是勳隨口編瞎話:“許耽授首,吾恐陶商心懷疑慮,徐州不穩,故遣德容往安撫之,並言已將甘氏赦出。陶商恐受牽累,故而乃將甘氏許我——夫人勿多生疑。”反正他早就叮囑過張既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加上多一個陶商知,絕對不可外洩。
曹淼盯著是勳的面孔,瞧了好半天,是勳心理素質相當過關,直視妻子的雙瞳,強忍住了,絕不閃縮。曹淼本能地意識到老公在撒謊,但這謊撒得究竟有多大,是有預謀呢還是隻想順水推舟,卻始終瞧不大出來,最終只得質問道:“然則夫君便要納甘氏為妾了?”
是勳的內心是翻江倒海啊,但是表面上絕不顯露出來——就差臨門一腳了,咱可不能跟未來的國足似的瞬間疲軟——仍然板著面孔答道:“孟章既有此意,勢不可絕也。若絕之,則其必疑,徐州必亂。故州牧陶公有恩於我,亦汝家之先君也,若陶氏因而族滅,心又何忍?況若遣回甘氏,則陶孟章必怨,甘氏之結局,真不忍言也。”
曹淼仍然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夫君休說這些大道理,但問本心,可欲得甘氏否?”
是勳心說壞了,我又不是面對曹操,不是面對荀彧,跟個女人分析得那麼清楚幹嘛?恐怕會越描越黑啊!眼神不自禁地就是一斜,氣勢立沮:“甘氏於我家有恩,豈忍背之……於我為妾,好過再落入許耽之流武夫家中……”
跟女人講道理是沒用的,你得打感情牌。
曹淼這些天跟甘氏相處得不錯,偶爾也會想想甘氏的前途,自己是不是能夠出上力,幫忙她安排一下。想來想去,要麼擇許中俊彥更嫁之,但作為許耽之妻,有沒有人敢要,這還是個問題哪。似乎她最好的歸宿,就是跟自己共侍一夫,做是勳的侍妾,但是……
哪個女人會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老公呢?會希望老公妻妾成群呢?
這要是擱在兩千年後,就曹淼這種獨立而強橫的性格,當場就得罰老公跪了主機板,然後抄起個什麼傢伙來把甘氏趕出門去。但這是在漢代,士人三妻四妾本是常態,是時流,曹淼出身於一個傳統計程車人家庭,自然不可能過於鮮明地加以反對——再者說了,她老爹也是納過妾的呀。而且真要說起獨立和強橫來,曹淼在這時代確實是佼佼者,放到兩千年後,那就根本不夠瞧啦。
所以思來想去,躊躇無計,最終只好認了命,把牘版恨恨地往是勳腳下一拋:“夫君自去與甘氏說來,妾不預此事!”
當晚是勳竭力奉承,好不容易才把曹淼安撫定了,自己累得是腰痠背痛。第二天早上起來,就匆匆揣著牘版去找甘氏。
甘氏進入是府也一個多月了,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是勳垂涎久矣,就等著張既給他帶好訊息來呢。如今再見,先作揖:“女公子。”他一開始習慣性稱呼“許夫人”的,是甘氏說:“妾與那賊恩斷義絕,請侍中再勿如此稱呼。”所以只好叫“女公子”,還心說這要按後世叫“甘小姐”、“甘姑娘”啥的,聽著就順耳多啦,“女公子”的稱呼,就覺得那麼生分。
甘氏父母雙亡,故而寄身姑夫陶謙家中,如今婚姻破裂,又為是勳所救,被迫進入是家,就彷彿一隻無依無靠的小白羊落進了大灰狼的陷阱,除了變成餓狼口中的美餐,還有第二條道路可走嗎?從某種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