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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的夜曲是很著名的。夜曲本是一種抒情的曲子,夜晚在人家窗下隨便唱。可是運河裡也有:晚上在聖馬克方場的河邊上,看見河中有紅綠的紙球燈,便是唱夜曲的船。僱了〃剛朵拉〃搖過去,靠著那個船停下,船在水中間,兩邊挨次排著〃剛朵拉〃,在微波里蕩著,像是兩隻翅膀。唱曲的有男有女,圍著一張桌子坐,輪到了便站起來唱,旁邊有音樂和著。曲詞自然是義大利語,義大利的語音據說最純粹,最清朗。聽起來似乎的確斬截些,女人的尤其如此——義大利的歌女是出名的。音樂節奏繁密,聲情熱烈,想來是最流行的〃爵士樂〃。在微微搖擺地紅綠燈球底下,顫著釅釅的歌喉,運河上一片朦朧的夜也似乎透出玫瑰紅的樣子。唱完幾曲之後,船上有人跨過來,反拿著帽子收錢,多少隨意。不願意聽了,還可搖到第二處去。這個略略像當年的秦淮河的光景,但秦淮河卻熱鬧得多。
從聖馬克方場向西北去,有兩個教堂在藝術上是很重要的。一個是聖羅珂堂,旁邊有一所屋子,牆上屋頂上滿是畫;樓上下大小三間屋,共六十二幅畫,是丁陶來陀的手筆。屋裡暗極,只有早晨看得清楚。丁陶來陀作畫時,因地制宜,大部分只粗粗鉤勒,利用陰影,教人看了覺得是幾經琢磨似的。《十字架》一幅在樓上小屋內,力量最雄厚。佛拉利堂在聖羅珂近旁,有大畫家鐵沁(Titian,十六世紀)和近代雕刻家卡奴窪(Canova)的紀念碑。卡奴窪的,靈巧,是自己打的樣子;鐵沁的,宏壯,是十九世紀中葉才完成的。他的《聖處女昇天圖》掛在神壇後面,那硃紅與亮藍兩種顏色鮮明極了,全幅氣韻流動,如風行水上。倍里尼(GiovanniBellini,十五世紀)的《聖母像》,也是他的精品。他們都還有別的畫在這個教堂裡。
從聖馬克方場沿河直向東去,有一處公園;從一八九五年起,每兩年在此地開國際藝術展覽會一次。今年是第十八屆;加入展覽的有意,荷,比,西,丹,法,英,奧,蘇俄,美,匈,瑞士,波蘭等十三國,義大利的東西自然最多,種類繁極了;未來派立體派的圖畫雕刻,都可見到,還有別的許多新奇的作品,說不出路數。顏色大概鮮明,教人眼睛發亮;建築也是新式,簡截不囉嗦,痛快之至。蘇俄的作品不多,大概是工農生活的表現,兼有沉毅和高興的調子。他們也用鮮明的顏色,但顯然沒有很費心思在藝術上,作風老老實實,並不向牛犄角里尋找新奇的玩意兒。
威尼斯的玻璃器皿,刻花皮件,都是名產,以典麗風華勝,緙絲也不錯。大理石小雕像,是著名大品的縮本,出於名手的還有味。
1932年7月13日作。
(原載1932年9月1日《中學生》第27號)
佛羅倫司①
①今譯名為:佛羅倫薩。
佛羅倫司(Florence)最教你忘不掉的是那色調鮮明的大教堂與在它一旁的那高聳入雲的鐘樓。教堂靠近鬧市,在狹窄的舊街道與繁密的市房中,展開它那偉大的個兒,好像一座山似的。它的門牆全用大理石砌成,黑的紅的白的線條相間著。長方形是基本圖案,所以直線雖多,而不覺嚴肅,也不覺浪漫;白天裡繞著教堂走,仰著頭看,正像看達文齊的《摩那麗沙》(MonaLisa)像,她在你上頭,可也在你裡頭。這不獨是線形溫和平靜的緣故,那三色的大理石,帶著它們的光澤,互相顯映,也給你鮮明穩定的感覺;加上那樸素而黯淡的周圍,襯托著這富麗堂皇的建築,像給它打了很牢固的基礎一般。夜晚就不同些;在模糊的街燈光裡,這龐然的影子便有些壓迫著你了。教堂動工在十三世紀,但門牆只是十九世紀的東西;完成在一八八四年,算到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