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檯,一個櫃子,裡面可能放著電視機,或許還有一個迷你酒吧。地毯非常普通——與奧林的地毯簡直沒法比,相信我。牆紙也一樣。它……等等……”
就在這時,聽眾從磁帶上又聽到一聲咔噠聲,因為邁克又按下了停止鍵。磁帶上的敘述少得可憐,而且支離破碎,與他文學作品經紀人手中的另外大約一百五十盒磁帶截然不同。而且,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含混不清,那不是正在工作的人發出的聲音,卻像一個不知所措的人在自言自語而自己毫不覺察。磁帶的話斷斷續續,變得越來越語無倫次,這讓大多數聽眾感到很不自在,許多人就要求關掉錄音機,這時還有很長一段磁帶沒有放完。單單看書名的東西還不足以體會到當時聽眾正漸漸確信邁克如果不是神智不清、就是不知道什麼是正常的東西,但只要聽一聽磁帶上的那些話就可以感到有什麼事發生了。
邁克當時注意到牆上掛著幾幅畫。一共有三幅:一幅是身穿晚禮服的二十幾歲的女人站在樓梯上,一幅是柯里爾和艾夫斯石版組畫⑥的帆船,還有一幅是水果靜物畫,蘋果、橘子和香蕉都上了讓人難受的橘黃色。三幅畫都裝在玻璃框裡,而且都歪著。他正想對錄音機說這些東西變歪了,可三幅畫歪斜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有什麼值得評頭論足呢?門竟然變歪了……那有點像從前的《卡利加里博士的小屋》,讓人感到挺玄的。但門本來並不歪;只不過他的眼睛與他開了一會兒玩笑而已。
站在樓梯上的女人向左傾斜,帆船也一樣,雙腿粗壯的英國水手沿著欄杆站成一排,觀看著一群飛魚。橘黃色的水果向右傾斜——在邁克看來,它似乎是用赤道地區的保羅鮑拉斯沙漠那令人窒息的色彩畫成的。儘管邁克平常並不怎麼挑剔,他還是走過去把它們擺正。它們歪斜的模樣又讓他感到有點噁心,他並不感到十分驚訝,人會漸漸產生那種感覺,他在乘坐“伊麗莎白女王二號”時就發現了這一點了。他聽說如果一個人在無法忍受時能挺住的話,往往就能適應……“時間長了就會習慣海上顛簸,”一些經常乘船的人還這樣說。邁克並不經常乘船,所以還沒有習慣海上顛簸,他對此並不介意。最近,他一直不習慣海上顛簸,如果把1408房間不起眼的客廳裡三幅畫放正能緩解胃部不適的話就好了。
畫外的玻璃上積了一層灰。他的手指從上面劃過,留下兩條平行的印痕。灰塵摸上去油膩膩、滑溜溜的。他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句話,如同即將腐爛的絲綢。他如果打算把這句話錄下來的話,那他肯定是中邪了。他怎麼會知道即將腐爛的絲綢摸上去是什麼感覺呢?只有醉鬼才會這麼想。
把畫擺正之後,他後退了幾步,——觀察:通往臥室的房門旁邊的身穿晚禮服的女人,寫字檯左側的航行於大洋上的帆船,電視櫃旁邊的令人作嘔(畫得非常難看)的水果。他有點想讓它們再次歪斜,或看著它們漸漸變歪——《鬼屋》⑦和從前的《模糊地帶》⑧裡的東西就是這樣——可幾幅畫放正之後一直都是筆直的。他心想,即使再變歪的話他也不會覺得那是什麼超常和不可思議的事;據他所知,積習難改是事物的本性——戒菸的人(他又下意識地碰了碰耳後豎起的香菸)想繼續吸菸,而自尼克松就任總統以來就歪斜著懸掛的這幾幅畫自然也希望保持原狀。毫無疑問,它們已經掛在這兒很久了,邁克想。如果我把它們從牆上取下來,就能看到牆紙上有一小塊地方顏色淺一些。或許會有蟲子蠕動著爬出來,就像搬掉岩石時看到的情景一樣。
一想到這兒,他既震驚又噁心,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隨之映入眼簾:四處亂爬的白色蟲子從以前被東西覆蓋著的淺色牆紙裡爬出來,就像流動的膿水。
邁克舉起袖珍錄音機,按下錄音鍵,說:“奧林肯定使我產生了一系列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