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重年陽秋高氣爽,藍澄澄的天空一絲雲彩也無,抬頭望去,鴻雁高飛。辜無惜與阮梅心到的時候,時辰尚早,到的人尚不多,三三兩兩見了禮,便在其中一桌坐下,彼時園中共擺了十二桌,錯落在假山水榭及花叢旁,桌子正中放著一盤重陽糕,四周擺著合重陽節的九盤珍饈佳餚,分別是口蘑肥雞、三鮮鴨子、五綹雞絲、櫻桃肉山藥、鴨絲燕窩如意,羊肉片、鹿尾醬、雞湯老米膳、丹桂湯。此外每一桌的跟前還擺著一個小機子,上面擺了一色琺琅碟子點心,什麼竹節卷小饅頭、蜂糕、孫泥額白芬糕;九重米果;此外還有荔枝、西瓜、蘋果等水果。
滿眼望去,到處可見菊花怒放的情景,翠菊、帝皇菊、蛇目菊、天人菊等,御花園裡有一大半是各式各樣的菊花,瞧著倒也歡喜。
坐了一陣兒,阮梅心在倒茶的時候,不小心灑出一些潑在了自己的裙上,身不沾塵、衣不染汙乃是所有嬪妃應恪守的禮儀,何況今日又是在御前,身為六皇妃如此失儀可是不該,幸而所有嬪妃入宮赴宴都會讓侍女備上一套帶著,以備後用,當下阮梅心讓玲瓏帶了衣物去御花園旁的絳雪軒換裝。
這一去卻是甚久未回。無惜心中掛念,怕會有什麼事,便起身去絳雪軒尋找,不想走到半路上,卻遇見了阮梅落。隻身一人,並未瞧見辜無傷。兩下相望時,當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數月未見,她似是豐滿了些許,想必四哥將她照顧的很好吧?
站在已經不見了漫天杏花地杏花樹下,兩個曾經相愛卻不能相守的人相顧無言,良久方聽得無惜低語:“梅落。好久不見,你可還好?”
阮梅落閉起微微發熱的眼睛,狠心轉過頭去不看他,逼著自己用平淡而冷靜的聲音說話:“六弟,你應該叫我四嫂!”
無惜身子微微一晃,受傷的表情在臉上揮之不去,忽而點了點頭,違心說道:“是,四嫂,您過地可還好?”
“有勞六弟掛念了。無傷待我很好,你儘可放心,倒是梅心自小在府中受苦,如今嫁與你為正妃。希望你能好生愛護於她,別冷淡了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未有回頭,看不到臉上的神色,只能瞧見兩側的步搖不住顫動,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撥動般。
無惜苦笑道:“除了這些,你就再無話可與我說嗎?梅落……”
“你應該叫我四嫂!”阮梅落又一次糾正了無惜的稱呼,回首間已是潸然淚下。明明眼底依舊然著深情厚意,卻不得不用理智去剋制:“除了這些,你還指望我說什麼,我與你,除了叔嫂的關係外,再無其他。無……六弟。我們再回不到從前了,你懂嗎?”
她的容顏一如往常那般地絕美動人。然從那好看的嘴唇中吐出的卻是一個又一個令無惜悲痛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字眼,無從可避,無從可逃,唯有忍著撕心的痛接受:“你說的,我都懂,可是我放不下,梅落,我始終放不下你,你呢,你又可以徹底放下我嗎?”伸出手,想去觸碰那朝思暮想的容顏,可是她退開了,只是滑卻一步的距離,卻令無惜的手冷在空中,再也觸不到。
咫尺天涯……指的大抵是這樣吧,明明就在眼前,卻遠若人間與天上!
正自哀切之時,忽聞身後傳來聲音:“梅落,你在這裡嗎?怎麼不等我就先出來了?”
阮梅落聞聲一震,抬眼望去,只見在辜無惜背後不遠處,穿著一襲石青緙絲綢袍地無傷正疾步向他們走來,走的近了,辜無傷看到阮梅落臉上的淚痕,心疼不已地道:“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誰人惹你傷心了?”
無惜此刻已經收了心思轉過身來衝已經走到面前地辜無傷欠身叫了聲:“四哥!”
辜無傷看到無惜在此似頗感吃驚,一縷暗光在眼底飛逝而過,旋即又朗聲笑道:“六弟不在園中入席怎的跑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