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巖坐著沒動,他發現對於要見到李承運這件事,他比之前預料的還要抗拒。
溫浩轉過身看著他,吊兒郎當地笑了起來,“喲,喲,你這是捨不得離開我嗎?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
“鬼才會捨不得你。”重巖很厭惡他這種腔調,也懶得跟他磨牙,推開車門下了車。菜館門口的門童面帶微笑地迎了上來,“是李少?請這邊來。”
重巖被這一聲“李少”雷得不輕,但是跟一個陌生人又犯不著特意去解釋什麼,心裡不由得有些憋氣。
門童帶著他走進菜館的門廳,這裡地方並不大,但是佈置上極有古韻,精緻卻不會過分誇張,是個讓人很舒服的地方。門童引著他穿過走廊,伸手在一間包廂的門上輕輕敲了兩下,聽見裡面的人說了聲“進來”,這才擰了一下把手,把門推開一尺左右的寬度,示意重巖自己進去。重巖掃了一眼掛在門框邊的雕花木牌,上門寫著“安寧殿”三個字。重巖在心裡冷笑了一下,心說坐在這裡面的人,誰能真正安寧得了呢?
隔著尺把寬的縫隙,重巖看見了包廂裡那個帶著驚訝的神色看過來的中年男人。這樣的表情重巖上一世也曾經看到過,事實上,他第一次見到李承運的時候,也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個所謂的父親在他的生命裡空缺了整整十七年,然而認出他卻只需要一秒鐘。
同樣的大高個,同樣的劍眉星目,顧盼生輝,甚至連眉梢眼角微微向上斜挑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李承運張了張嘴又閉上了,表情茫然的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重巖?”
重巖有十多年沒見過他了,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精神病院,他們之間隔著一道金屬柵欄,李承運臉色蒼白地盯著他,眼神中交錯著痛恨與畏懼。他像一個真正的瘋子一樣衝著重巖喃喃自語,“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重巖試圖回憶起當時的他還說了些什麼,努力了一會兒又放棄了。他有些厭倦地想,還能是什麼呢,無非是沒人性啦,冷血啦一類的話吧。不過那個時候,這種程度的形容詞對於踩著李家老小的肩膀一路走到高處的重巖已經無法產生什麼影響了。他會去探望李承運,只是為了滿足自己最初的心願:替楊樹看一眼這個男人應得的報應。
李承運回過神來,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坐。”
重巖掃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自顧自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李承運的視線一眨不眨地黏在重巖的臉上,像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重巖知道那只是因為他太過意外了,一個從來沒有期望過的、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兒子,居然會跟他這個原版有這麼驚人的相似度。
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包廂的服務員走進來詢問是否上菜。
李承運的神情恢復了中年人特有的雍容沉穩,他和和氣氣地問重巖,“餓了吧?有什麼想吃的我讓他們做。”
重巖眉眼不動地與他對視,“沒什麼想吃的,有肉就行。”
李承運的眼神裡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東西,像是有些感慨,最終什麼也沒說。
菜上的很快,兩個男人沉默地拿起筷子,李承運夾了一塊牛肉放到重巖面前的碟子裡,“這裡的大廚做牛肉是出了名的好,你嚐嚐。”
重巖淡淡掃了一眼那塊牛肉,沒有動。他沒有什麼潔癖,但是有個怪癖就是不肯吃別人夾的菜。何況這人還是他心底裡最不待見的李承運?
李承運心裡有些無奈。在他來之前,原本以為會在這個孩子的眼睛裡看到一些東西,比如:緊張、激動、甚至怨恨,或者還會有一些孺慕之情……然而什麼也沒有,這孩子那雙與他酷似的眼睛冰冷通透,平靜的一絲波紋都沒有。李承運覺得這樣冷靜的重巖,真的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