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古怪小孩,他不會還想著要死吧?不過就算他真要死,也和她沒關係了,官司已經結束,一切也隨之畫上句號。從不拖泥帶水,也從不為他人操心,向來是她一貫的作風。
可是再掃一眼空蕩蕩的人已散盡的法庭,為什麼她會忽然覺得那麼寂寞呢?
歐天姿所謂的有事不是推託之辭,她是真的有事——去醫院看望秦方。
她在病房門口站了足足五分鐘,深吸口氣綻出笑容後才推門而入,“嗨,老師,你還好嗎?”
病房裡,年已五旬的秦大律師正在妻子的陪同下吃香橙,看見她來,都露出驚喜的表情。
“呀,天姿,你怎麼會來?快坐快坐。吃個香橙。”秦方連忙遞上幾個香橙。
歐天姿將手中的花束遞給師母,笑道:“來跟老師報喜啊。”
“官司贏了嗎?”秦方搖頭嘆氣,“太可惜了,本還指望衛淡嶸能挫挫你的銳氣的。”
“老師你心眼好壞,成心想看學生出醜啊?”歐天姿嬌嗔,將手中剝好的橙塞到秦方嘴裡。一旁的師母看著這一幕,笑呵呵地說:“你們師生先聊,我去買點東西。”
“好啊。”等師母走後,歐天姿臉上的笑容就黯淡了下去。
秦方看著她,柔聲說:“怎麼了?官司贏了,應該高興啊。”
歐天姿垂著頭,侷促地笑著說:“是啊,是很高興,所以第一個就來告訴你。”
秦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很以你而自豪。”
歐天姿抿緊唇角,猶豫半天,還是將頭枕到了他的被上,緩緩說道:“答應我,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我要你看著我,一直看著我,一步步地走著你曾經走過的路,走得很好……”
秦方眼中閃過一抹悲傷,撫摸著她的頭髮說:“傻瓜,我不會有事的,醫生說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了。”他停了一下,換上輕鬆的語氣說:“而且我真的很為你感到驕傲呢,這場官司即使是我去打,也未必比你做得更好。你很出色!”
“也很招人厭吧?他們都在背後叫我毒菊花。”歐天姿苦笑,“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別人的話不用理會……什麼故事?”
“有個村子裡有兩兄弟,村口是條河,村民們想要去其他地方,都要繞很大的圈子。於是哥哥決定建一座橋,有了橋後,村民們就不必再繞遠路了。可是那麼寬的河,要建一座橋,對村落的財力人力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哥哥不氣餒,每天上山砍樹準備木料。而弟弟呢,則從這條河上看到了商機,他花了一點點錢造了只船,然後以渡人過河收取費用,不久就成了大富翁。”
秦方摸摸她的頭,“為什麼忽然想起這個故事?”
“當初你問我,如果讓我選擇,我會當哥哥還是當弟弟。”
“你當時回答說,你選擇當弟弟。”
“是啊,因為我覺得堅持理想太痛苦了,把握時機順應潮流才是明智之舉。”歐天姿露出迷茫之色,低聲說:“我也真那麼做了,我一直是個很會順應時勢的人對不對?可是……還是覺得不快樂……最初官司贏時,會很高興,很興奮,但漸漸地,興奮的情緒越來越少,越來越麻木,有時候看見委託人喜悅的臉時,都會覺得好奇怪,好像在看一出和我完全沒有關係的電影……”
“你長大了,天姿。”秦方剛說了這麼一句,病房的門開了,秦太太去而復返。
“咦,天姿,你怎麼了?眼圈紅紅的?”
歐天姿連忙站起來說:“哦,是啊,剛才眼睛有點癢,就忍不住用手揉了幾下……啊,我想起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
秦太太挽留說:“一起吃完飯再走吧?”
“不了,我回家吃好了。老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