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盒子,細細聞了一遍之後,花枝找出香脂,從被窩裡拽出顧茂丙的手,一邊塗一邊掉眼淚:“這是造了孽了呦,看這皴裂,可憐的……在上京不好麼?若是郡王爺知道還不知道怎麼心疼呢,回城不好麼……”
顧茂丙笑眯眯的看著,花枝呦,她跟花蕾,花麗,花穗,花蕊都是早年的大丫鬟,如今那些大丫鬟早為人母,只有可憐的花枝跟著自己熬成了老姑娘,還越來越囉嗦。
格兒在帳篷外尖叫了一聲,然後圓滾滾的滾進帳篷,嘴巴里亂七八糟的叫著:“宛山爸爸,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她亂七八糟的激動著:“從城裡來了好長好長的馬車啊,宛山爸爸,快來看,快來看!”
山是皓拉哈部落裡供奉的太陽神,它博大溫暖而慈祥,很多年來,顧茂丙就給了皓拉哈人這樣的印象,如此,這裡不分男女都管顧茂丙叫宛山爸爸。
格兒是塔塔的女兒,部落的小公主,她雖只有十二歲,可依舊要幹各種家裡的活計,擠羊奶,烹飪,嗮牛糞,撿牛糞,驅趕羊群。
母親去世,留下三個孩子,作為家裡唯一的女性,她必須要把自己家帳子裡的事情處理乾淨。
十二歲的格兒長的一點都不漂亮,大圓臉,黑紅黑紅的,個子也不高卻健康,但有一雙草原上最明亮的眼睛。
格兒看到了長長的馬車隊,她知道是宛山爸爸的禮物來了,每次梁人的節日到來,宛山爸爸就會得到很多很多禮物,有漂亮的絲綢,好吃的點心,最最重要的,是糧食,一車一車,幫助部落度過寒冬度過饑荒的糧食呦。
格兒興奮的將顧茂丙從被窩裡拽出來,顧茂丙哭笑不得,就著格兒端起來冒著熱氣的一盆水洗乾淨自己,換上厚厚的皮裘這才慢慢走出帳篷。
部落圍欄外,皓拉哈人歡喜的衝出自家的帳子,圍在上京來的車隊邊上幫著搬東西。
快十年了,顧茂丙一路走過來,部落裡不分男女老幼,都對他發自內心的崇拜和感激,在他面前,他們將草原上最直的脊樑彎下。
阿免是新仔的徒弟,比起穩當的阿德,他是個坐不住的,如此府裡便安排他天南地北的送節禮。
顧茂丙笑眯眯的看著阿免,剛準備調侃幾句,生性敏感的他卻發現今日的阿免,還有那些家裡來送貨的下奴都穿著顏色暗淡的布衣,表情也不大對勁兒。
見顧茂丙過來,阿免趕緊爬下車,恭敬的見禮:“侯爺安康,小的把各府的年禮都捎來了。”說罷,他從一邊取過厚厚的單子雙手舉得高高的奉給顧茂丙。
花枝接過冊子,小心翼翼的問到:“阿免,可是上京出事了,誰去了,你們竟都穿素?!”
阿免抬臉看看顧茂丙,咽口吐沫,艱難的說了出來:“侯爺,溪北沒了!”
顧茂丙身體一顫,蒼涼覆滿又目,他看看無邊的草原,眼睛微微合住。
格兒哈哈笑著過來拉阿免,一邊拉一邊用蹩腳的大梁語說:“阿免哥,快請起,別跪了,快跟我來,阿爸給你留了部落最好的馬,最肥的牛羊……”
阿免站起來,硬擠出笑容對她說:“幾月沒見,格兒小姐又長高了!”說罷,他從一邊的褡褳裡取出一個盒子送給格兒:“送您的。”
格兒眨巴下眼睛,高興的開啟盒子,接著驚喜的喊了一句:“真好看!”她從盒子裡取出一把漂亮的銀梳子高高舉起,從梳齒的縫隙裡看著這個世界,一邊看一邊嘮叨道:“真漂亮,我阿媽也有一把銀梳子,是阿公用十五隻羊跟大梁人換的,謝謝阿免。”
小姑娘高興的蹦了個高高,大力的擁抱了一下阿免,扭頭舉著銀梳子去跟族人炫耀了。
阿免面紅耳赤,神色痴呆的盯著格兒的背影。
身後傳來咳嗽的聲音,阿免身體一僵,扭頭去看錶情微妙的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