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尼亞拉早就發現這件事情了,本來村裡的男人們壓根不會注意到那些沉默的老弱平日在做什麼,過什麼樣的日子。
尼亞拉也是機緣巧合,他那段時間跟著老爺天天打兔子,收穫十分豐厚,家裡每天都有兔肉吃。
那天他們用兔子骨頭燉了一些菜,隔壁的小孩看著流口水,和尼亞拉的弟弟用大半個麵包換了半碗燉菜。
弟弟拿著麵包回來,尼亞拉就生氣了,他覺得這是佔了大便宜,這菜裡面只放了點兔子骨頭,鹽都沒放,卻拿這麼大半個麵包,小孩子太不懂事了。
結果他還沒拉著弟弟出門去道歉,隔壁的老爺爺拉著孫子就上門來了,還帶著燉菜。
「我們這麵包沒什麼吃頭,值不得你們放了肉的菜。」老人家年紀挺大,老婆、大兒子和兒媳都不在了,只剩下他和這個小孫子,平常靠老人勉強種點地,保證不餓死就算了。
這麼大一個麵包,尼亞拉知道,他們平常弄到麥子的時候不多,說不定一年也就這麼幾次,聽到老人這麼說,他連忙搶過弟弟手裡的麵包,想送回去。
結果搶到手,入手的手感讓尼亞拉就愣了一下。他記得查理老爺在給他們吃鬆軟的麵包的時候,還得意地說起過,以後大家都可以吃鬆軟的麵包了,因為他找到了發酵讓麥子變軟的辦法!
而這個辦法絕對傳給了村子裡的麵包房——尼亞拉自己家裡送去麵包房的麥子,回來就會變成鬆軟的麵包。所以他震驚地看著手裡的麵包,奇怪地說:「維克託爺爺,你們這個麵包,是從哪裡來的?」
「是麵包房才做的。哎……」老人嘆了口氣,說出了讓尼亞拉震驚的答案。
「不可能!」尼亞拉當時脫口而出,兩人聊了一下,他才知道,原來家裡沒有丁壯的人,勒著褲腰送去一小袋麥子,出來就能拿到這麼一個麵包。
尼亞拉看了看斷口,才看到裡面滿是木渣子。
那一刻,尼亞拉才明白,為什麼老人說他這麼大個麵包,抵不得他們這一碗菜了。
「我本來就說不要做,煮些麥粥就好了,可漢姆說我的牙齒咬不動,硬是悄悄送了去……哎,我們早不去做了,只可憐那些女孩兒進了莊園,她們的親人如今天天吃的這麵包。」尼亞拉當時聽著維克託爺爺這麼說,頓時都愣了。
他仔細問清楚,才知道,村裡的老人們基本都有共識,已經不去麵包房做麵包了。因為麵包師卡爾文逮著他們這種無處申冤的,簡直是往死了欺負,有人和他吵打起來,想去告狀,可莊頭查爾斯在村子裡壓著呢,誰家想有什麼舉動,搶先就是一頓打,然後在給老爺做農活兒的時候,給全家安排到最辛苦的活兒,什麼工具都不發,活活累死都有可能。
多來了幾次,大家也就強自習慣了。
尼亞拉不能習慣,他忍無可忍,忍了一個多月,到底找到了時機,把這事兒捅到了先生面前。尼亞拉在剛才之前雖然請罪,但是內心覺得自己到底是替大家驅逐了兩隻貪婪的老鼠、卑劣的蟲子。
他心底深處甚至還有自豪。
但是查理先生這一番話,讓尼亞拉覺得自己的弱小和卑劣被照耀的無所遁形,他趴倒在地,眼裡充滿了淚水。
打消了他這一根筋的執拗,杜長秋放軟了聲音,說:「但是我依然要替大家感謝你,尼亞拉。」
對著吃驚地抬起頭的尼亞拉,杜長秋認真地說:「我相信你絕不是第一個發現這件事情的人,但是你卻是第一個冒著被我厭惡、甚至激怒我的危險,把這件事情告知我的人。尼亞拉,你品性之中的高潔,令我刮目相看。」
尼亞拉彷彿在地獄之中走了一圈,他看著表情真摯的查理先生,激動的淚水落下來,大聲說:「不,你說的對,查理先生,是我的錯,我應該早一點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