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皮歐先下車,擰亮手裡的強力手電,向著船身駕駛室劃了個大圓圈,然後手電一開一滅,三次。
過了會,甲板上傳來腳步聲,一個粗壯的男人從黑暗裡過來,他身後,再遠些的地方,有幾條人影戒備似的走動。
車子就扔在這裡,至於塔皮歐如何還給麋鹿,不是他操心的事了——衛來幫岑今拎了揹包,她倒並不當甩手掌櫃,順勢把食品袋接了過去。
反正不重。
夜晚的油碼頭,水面濃的像黑色的稠油,泛粼粼的亮光,冷藏船吃水正常,船身上方塗著“EAGLE”,應該是船名。
遠處的幾個人似乎在調侃著什麼,隱隱有讓人不舒服的浪笑傳來。
走近了,看清那人面目,壯年,寸頭,黑夾克,衣袖擼到肘邊,露出肌肉鼓鼓的手臂,上頭層層疊疊,紋身摞的亂七八糟。
塔皮歐湊上去,低聲跟他說了幾句,那人英語發音很生硬,口氣也很硬,一連說了好幾個“No”打頭的句子,塔皮歐一直點頭。
過了會,那人轉身往甲板上走,塔皮歐趕緊招呼衛來他們:“跟上,跟上。”
幾個人走的前後雜錯,腳步聲空洞,像在甲板上顛敲,駕駛室裡有人探出頭來朝那人喊了句什麼,那人大笑著回了兩句。
語速很快,大概是東歐的小語種語系,衛來聽不懂,岑今不知道在搞什麼,一直翻紙袋發出聲響。
走到下艙口,那人譁一聲拉起艙門,門後一道向下的舷梯,艙內出奇安靜,燈光很亮,甲板上看下去,像個白色的地洞。
那人看向衛來,生硬的發音和語氣又來了。
——“不準亂走。”
——“不準多管閒事。”
——“不管有什麼動靜,待在房間裡,不準出來。”
……
這要求不合理,難道失火了或者沉船了也老實待在房間等死嗎?不過這人的臉不像是開得起玩笑,衛來把戲謔似的調侃咽回去,準備點頭……
身側忽然響起淒厲的痛呼,歇斯底里,叫人毛骨悚然。
一線森冷從腕根直上肘心,半隻手臂發麻,有個可怕的念頭砸進衛來腦子裡。
這居然是就站在他不遠處的岑今!
塔皮歐茫然,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那男人似乎想往下衝,旋即止住,衛來沒能扶住岑今,她重重倒地。
變起倉促,暗處衝出幾個人來,那男人衝那頭吼:“No!No!”
衛來瞥見幾個人都手持長柄衝鋒槍。
武裝押運?但他顧不上這麼多了,迅速跪蹲到岑今身邊,摁住她不斷抽搐的身體,衝著塔皮歐吼:“燈!”
燈光打亮,不斷晃顫,岑今雙眼翻白,嘴裡泛著血沫,半張臉和脖子全是血汙,手臂像電擊一樣反射抽動,衛來伸手想壓她心跳,她喉嚨裡忽然發出倒氣似的長聲,雙手空抓,身體往上直頂,脊背懸空,像是驟然休克。
頭頸部沒有傷口,不是狙擊,是中毒嗎?什麼時候中的招?他一直陪著,居然不知道!
頭頂上無數雜聲,有船員不斷圍過來,衛來聽到他們和那個男人的對答,又是那種嘈切的聽不懂的語言,他猛然抬頭看那個男人,那男人瞬間明白他意思,大叫:“不是!不是我們!”
塔皮歐一直給意見:“叫救護車?不,不能把人招到船上來,去醫院吧。”
衛來抱起岑今,大步衝下船,塔皮歐拎起他扔下的行李跟在後頭一溜小跑,幾個船員還在茫然議論著,其中一個好奇地想伸手去抹地上的血滴,那男人眼疾手快,一腳把他踹翻,吼:“笨蛋!你就不怕有毒,或者傳染病!”
——
重新上車,把岑今放到後座,衛來車身急拐,向外疾馳而去。